6.出气

两个脏兮兮的人回家不出意外被训了一顿。

　　姜父看着姜眠破烂了的裙子哭笑不得，拍拍姜辰的头还能从卷发里拍出点沙子来。

　　“你们两个比我还像是从工地里监工回来的，快趁妈妈没回来去洗个澡别被发现了。球呢，你们拿出去玩的球呢？”

　　球早就不见了，姜辰急急忙忙要去洗澡。可惜贪玩那么一下已经为时已晚，被刚回来的姜眠妈妈逮了个正着。

　　姜眠妈妈一转看见这两个脏孩子愣了下，还以为是怎么了。问清楚之后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什么好的不学竟然学会打架了还打成这样，两个小孩当晚就被罚去面壁思过。

　　姜辰还得到了他妈妈暴躁的一通电话，说姜辰你胆子大了自己打架还带着你妹妹打架，你要造反吗？

　　姜辰被骂得不敢讲话，稍稍反驳了一下他打的是坏人。

　　这一句反驳让他被多骂了十分钟，还有等着他回家的一顿打。

　　姜辰倒霉捧着电话，姜眠则被牵过去检查身上有没有伤，姜父让她把为什么打架说清楚。姜眠一直是个很讲道理的孩子，他相信姜眠不会随便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因为他一直在欺负陈肆，他要让所有人都不跟陈肆玩。”姜眠逻辑很清晰，把这件事从头到尾捋顺了告诉了爸爸妈妈。

　　姜妈妈是知道陈肆额头磕伤这件事的，不过按照王芳的说话是陈肆自己调皮打架惹得祸，她不知道这背后的事吗？

　　不管怎么样确实是姜眠先动的手，次日姜眠妈妈要带着两个小孩去道歉，还没走出单元楼就听见外面嘈杂之中何松妈妈的含沙射影。

　　“我儿子在外面玩得好好的，无缘无故被打了你看看这脸上的一大块！这我又不知道昨天哪些小孩在一块玩我找谁说理去。”

　　“你看看这脸上青的！”

　　姜眠和姜辰对视一眼，两个人都被姜妈揉了揉头。要知道，姜眠妈妈是护士长在医院里没少处理过嘈杂吵闹的家属或患者，对处理这种事是手到擒来。

　　前面两个大人说话，何松站在后面畏畏缩缩看着姜眠和姜辰。

　　他本来没想告状的，是恰好被他妈发现脸上挨了一拳头才支支吾吾，又不敢说是因为陈肆只能说是自己被人打了。

　　今天天气还不错滑滑梯人也很多，都盯着他何松自觉有点丢脸。隐约听见两个大人提起陈肆又很心虚，他也不是故意推陈肆的，陈肆自己不告诉家长他才也没跟他妈妈说过。

　　何松耷拉着张脸，姜辰惦记着他妈说要揍他一顿也耷拉着脸，两个昨天才打过架的人竟然有了某种共同的情绪，磨磨蹭蹭站到一块去。

　　何松妈妈知道陈肆那件事后眉头紧皱着，两边小孩都要互相说道歉，至于陈肆的伤应该怎么处理姜眠妈妈也不好插手去管别人家的事。

　　何松小声嘀咕：“我也不是故意要打陈肆的。”

　　而且朋友这种东西，他打陈肆前陈肆也没什么朋友总是一个人，这个也赖不到他头上去的。他不喜欢陈肆只是因为陈肆总是看上去无所谓的样子，明明没朋友却还像很酷一样。

　　他垂头丧气要走，忽的被姜眠拽住袖子。

　　“你不能走，你还没有和陈肆道歉。”

　　何松瞪大了眼，和陈肆道歉多丢脸啊。

　　但是姜眠很用力拽住他，别看她个头没多少硬是让何松一点逃脱的机会都没有，何况旁边还有个姜辰帮忙。

　　三个人拉拉扯扯往单元楼那边走，又遇上昨天一起玩的几个孩子，姜眠盯着他们就问你们对陈肆说谢谢没？

　　一点逃避或者忽视的机会都没给他们。

　　“陈肆是因为帮你们才和何松打架，才会受伤。”

　　姜眠慢慢说完：“你们怕何松不替他说话是自己的事，但一声谢谢也不对他说吗？”

　　他们要不要和陈肆相处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但姜眠不允许陈肆的付出被这样忽略而过、自吞“苦果”。

　　她看起来又乖又小一点，这样直视人时竟也有种气势，等走到陈肆家门口时意外就变成浩浩荡荡好几个人了。

　　姜眠踮脚按门铃。

　　“陈肆哥哥。”她脆生生喊他的名字。

　　门很快就开了，光线并不怎么好门扉的影子落在陈肆脸上，看不清表情。他身后客厅光线暗也没开灯，寂静无声好像只有他一个人。阴影之外浩浩荡荡的人吵闹、推挤，陈肆漠然看着他们。

　　何松扭扭捏捏又被姜辰推了把，走到前面憋红了脸才憋出句对不起来。

　　“我承认是我不对，我不应该看你不爽就背后说你坏话……”

　　人群之后的姜辰和姜眠已经换了新衣服不再灰扑扑，姜辰拉着姜眠讲悄悄话：“他还知道他背后讲人家坏话不好啊。”

　　后面几个小孩互相对视一眼，好像缓过头来，终于看向陈肆：“那个…陈肆，谢谢…”

　　姜辰又讲悄悄话：“他们还知道要说谢谢啊。”

　　陈肆看见姜眠躲在后面悄悄笑，日光下浮起的尘埃在她漂亮的眼前吹过于是也有了温度。

　　迟来的道歉和谢意都挤在陈肆面前，他却只抬起眼目光扫过姜眠上下，确信她身上干干净净一点伤都没有才淡淡点过头。

　　好像接受道歉没什么表情，接受谢意也没什么表情。就像他做这些事只是因为自己想做，没有别的原因也不需要任何回应，也可能是有些话来得些许晚了。

　　等到何松不好意思跑开，陈肆把门打开点，姜眠才看见他身后是昨晚她弄丢的那颗皮球。

　　“这不是那个走丢的球吗，我们把这个带回去应该就不会挨打了。”姜辰很兴奋。

　　姜眠却盯着那个球看：“陈肆哥哥，你在哪里找到的？”

　　“路过看见的。”

　　姜辰疑惑：“奇怪，我怎么没看见呢？”

　　陈肆瞥了姜辰一眼：“你眼睛不好。”

　　姜辰噎住，决定看在他帮别人挺帅的这件事上不和他打架。

　　球干干净净放在那一点沙都没有，姜辰已经站到门口左顾右盼要和姜眠出去玩了。

　　“陈肆哥哥，你一个人在家？”

　　陈肆嗯了声弯腰把球捡起来递给姜眠，要收回手关门的时候却被她拽住手指，牵着往前拉一拉。

　　“那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温热掌心贴上来，她转头时像枝日光刚晒过的小茶树，拉着陈肆往热闹人声中走去。

　　肩头碰过肩头时陈肆低声问她：“为什么帮我。”

　　姜眠就靠在他身边，毛茸茸雏鸟一样的脑袋在日光下晃过：“没有为什么。”

　　大概是觉得陈肆需要一个解释，她又说：“阿姨不是说过吗我们会一起长大，会一直是好朋友的。”

　　他想姜眠肯定不知道，他妈妈说的不止是好朋友。但他也没有和姜眠说清楚，只是回牵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