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她的亲笔 他的疼痛

相较于人声鼎沸的会宾楼，皇宫才刚入夜，就已经寂静无声。

尤其是乾隆所在的乾清宫，自从他从南巡回来之后，原本灯火长明的殿宇，却还是会让人觉得阴森可怖。

尤其是现在，忽然狂风大作，吹得宫门前的灯笼不停地左右晃动，烛光明明灭灭。

忽然，距离乾清宫的不远处出现一点星火，那点星火以极快的速度移动着，忽上忽下，仿佛是夜间行走的鬼魅，由远及近，眨眼间的功夫，便已经来到了乾清宫门口。

一道黑影形如鬼魅，划破黑暗而至，站定，手腕翻转，半空的星火被他收入袖口。

在门口灯火的亮光下，才将来人看的清楚明白，不是鬼魅，是乾隆身边的暗卫，星火也不是星火，只是火折子而已。

深夜，乾清宫的门被敲响，一声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响。

而乾隆似乎早已料到，坐在黑暗中等着消息传回。

明珠格格夏紫薇不日将远赴蒙古和亲的消息已经被大肆宣扬出去，告示也已经贴出去了，只等待此消息扩散至各地区，各州县。

“人呢？”乾隆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微凉的九霄环佩，冰冷的嗓音响起。

这张脸还是那么的俊美，但也难言憔悴和疲惫。

“回皇上，南阳发现了格格的踪迹......”

南阳？

眼下紫薇和亲的事应该还未传到南阳，她便已经出现，他的心再一次因为萧云的消息而猛烈跳动了。

乾隆凤眸冷眯，蹙眉，“那还不给朕带回来，等什么呢？”

“但......”暗卫看了看主子的脸色，有些惶恐地说。

他徐徐起身，阴冷柔柔地吐出一个字：“说。”

看到主子不太妙的神色，暗卫心底不由得打了个颤，“皇上息怒。”

“怎么？是在考验朕的耐心有多好？是吗？”乾隆眸色转冷。

“奴才不敢！”暗卫惶恐地躬身，不敢再瞒，“但格格察觉到了我们的踪迹，我们的人跟丢了。”

“丢了？”乾隆眯起凤眸，冷笑勾唇。

“......是......”暗卫已经开始感觉到头皮发麻了，咬咬牙，如实的说。

乾隆的脸乍然阴沉骇人。

“你回来就是把你们再一次失手的消息告诉朕吗？”乾隆冷冷道，眼神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其实，当萧云想要躲开一个人的时候，会有无数种方法，毕竟她从小就被自家哥哥亲自教导，即使乾隆派人上天入地的找，但萧云依旧可以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让他压根找不到。

每当乾隆的人找到了什么新的线索时，追查下去，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任谁都能看得出，皇上的脾气是一天比一天的差，所有人在面对皇上的时候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皇上。

“皇上息怒，是奴才有一封信要呈给皇上，是格格留给皇上的信，应该是格格在发现了我们的踪迹之后，刻意留给我们，然后好假借我们的手，转呈到您的手中。”

闻言，乾隆的眸子闪了闪，身形挺直了几分。

“信呢？”乾隆沙哑地问道，他的眸光在黑暗中瞬间变得炯炯有神，透着一丝的渴望。

“云儿的信。”

他一边笑着柔声呢喃，一边指尖轻颤接过暗卫手中的信。

“皇上！”

乾隆打开信封入目便看到她对他的称呼，这短短两个字，像是有声音似得，传进他的耳畔，这熟悉的字迹，也让乾隆的心脏倏然一斤，就连拿着信封的手，都颤抖得厉害。

这是她的字迹，是她的，是云儿的。

“我现在只想这样安安静静的生活，直到我死去的那天，所以别再寻找我的下落了，不会有任何结果的，放过我吧。”

寥寥几笔，再一次让乾隆的情绪失控了。

房间里新添的瓷器再一次七零八落。

“什么叫直到死去的那天？萧云！如果你敢一声不吭地死掉的话，你的那些朋友全部都得给你陪葬！！！平静的生活？呵！休想，朕一定会把你翻出来的！”他猛然发狠道。

只是这些不过是他崩溃边缘的低吼罢了。

她的信里，她的文字，她的口吻，似乎带着一丝平淡且缥缈的口气，让乾隆无比的恐慌。

乾隆的手紧攥成拳，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再去查，哪怕把整个南阳给朕翻过来都要给朕找到她的踪迹，再失手，你也没必要活着了。”乾隆低头看着那封信，对着面前的暗卫道。

每一个字，都冰冰冷冷地，像是从牙关中挤出来似的！

“是！”

暗卫走后，乾隆依旧死死地盯着那封信，一年了，终于看到了她给他的信。

只是这短短几个字，便将他不眠不休，一刻都不曾熄灭的思念瞬间击溃。

【放我离开吧。】

【放过我吧。】

脑海里再一次回荡着她对着他一声声的想要离开他的话。

她真的这么残忍吗？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冻结成冰。

静，静的可怕。

他感觉他的身体开始发凉，而心脏的位置，就像是骤然间被什么冻住了似的。

又是一夜无眠。

窗外，阳光灿烂，暖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了乾隆的身上。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很冷，冷得彻骨，就像是掉进了冰窟中。

一年前，在容县，当他知道她一句话不留的离开了他，他突然觉得眼前的世界全都黑了。

他当时也派人找了，却什么都找不到，或许，从那刻开始，她便想要彻底的斩断和他之间的关系。

从此，他便夜夜苦等她的消息，等她回来。

可当她的亲笔信时隔一年来到他的眼前时，依然是求他放了她。

是不是这辈子，就算是至死，他都没有办法占据她心里的一丝一毫呢？

孤寂的身影随着一点点握紧的拳头，紧绷着，脸上布满了阴霾，凤眸死寂空洞，平静得很反常。

小路子跟在皇上的身边伺候多年，还是多多少少了解皇上的，皇上身上散发的气息，已经叫他手心开始冒汗了，身子也不由自主的打颤。

从来波澜不惊，杀伐果断的皇上，眼下，似乎正在风暴的边缘。

小路子跟在皇上的身边，如果说之前的还珠格格是皇上的偏爱，例外，那这一年里，皇上一次次的宿醉，失控，暴戾，都是在一次次的证明着，还珠格格在皇上心中占据着怎样的分量。

不知过了多久，低沉的嗓音终于打破了这房间里可怕的压抑。

“小路子，去将永琪和傅恒叫来。”

“是。”小路子忙不迭的走出了房间。

......

几个时辰后，乾隆便已经出了宫，傅恒跟在身后。

他没办法再继续在宫里等消息了，他要亲自将人找回来。

这一年多的分离，在她悄声离开他的那刻起，他的心脏都在痛着，在他的四肢百骸中蔓延着，腐烂着。

就像是海浪一般，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刻汹涌的袭来，一浪接着一浪，吞噬着他所有的神经，让他整个人每时每刻都淹没在失去和想念她的痛处中。

甚至在回想起那日在容县，她对自己的主动被自己狠厉推开时，更是难言心头的悲凉，他后悔了，如果他当日没有推开她，那现在会不会是另一种可能性。

但她真的离去后，他才知道，他曾经放手的是什么。

她想要离开，想要她成全。

可是谁又能成全他呢？

他想要看到她，想要触碰她，想要去掠夺她的一切。

这样的他，要怎么放手！

他等不了了，他已经等得足够久了。

暗卫拿到书信从南阳到北京已经过去了七天，这七天里，紫薇和亲的消息也应该传到了南阳，所以，萧云也一定听到了消息。

既然她最后的踪迹出现在南阳，那他便在南阳到北京的沿途亲自带兵寻她。

其实，他也有尝试过忘记她，放下她，成全她，可他终究高估了自己，他以为他可以，但......

血液上涌的感觉再一次席卷着他，不受控的情绪又一次朝着他逼压，坐在马车里的乾隆死死地抓着胸口的衣襟，牙关紧咬着，艰难地喘着气。

袖口中的匕首被他拿在手里，再一次划在了他的手臂，熟练地动作，深深浅浅的疤痕，这样的情景已经不知道在无人的夜里上演了多少次了。

他闭着眼睛，任由手臂上的血红渗出，他真的很疼。

不是手臂上的伤口，而是他的整颗心。

云儿......

她知道他会疼吗？知道他会疼成这样吗？

......

几日后，乾隆跟傅恒刚落脚在洛阳衙署。

突然李大人急急上门，对着乾隆道：“皇上，有线索了！”

乾隆身形一颤，他出宫后便吩咐过底下的人，只要有萧云的线索，不论真假，不论何时，，都要第一时间来向他禀告。

李大人在房间里对着众人说了几句，就只见乾隆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的阴沉，直接冲出了房间。

......

官兵们在走访时收到了老百姓的消息，说是在洛阳郊外的一处小四合院，有一个女子长得特别像画像中的还珠格格，但只是因为那处四合院常年都空着那女子也是深居简出，老百姓们也只是看到过，并不确定是不是萧云。

但虽然此事还没证实，但也意味着并未打草惊蛇。

李大人思来想去还是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刚刚到达洛阳的乾隆。

但......

但老百姓还说，他们还在那处四合院里看到过一个男子，一男一女住在那处四合院。

当然，这也是......乾隆脸色骤然阴沉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