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当乾隆再次睁开双眼时，他愣了会儿神，似乎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是……乾清宫？

他怎么又回到这儿了？

永琰也犯不上将他移到这儿来吧？

而且，他闭上眼之前明显感觉自己体力透支，怎么这会儿除了有些乏力，反倒没有那种衰竭感了？

他随意地将视线转而向下，看到趴在床边的那人时，却是呼吸一滞。

那女孩面朝着他，枕着左手，右手的手臂则远伸出去，搭在了他的锦被上。

一时间他竟辨不出是真实还是梦境，不禁抬起手，想要试探一二，手指却在将要触碰到女子面容时停住了。

近乡情怯。

犹豫之时，指尖许是撩过她的面颊，惹得女子皱起了眉，不满地刮了刮脸，还有几句不甚清楚的呓语。

如此真实，反倒让他愣了神。

这是怎么回事？

他明明大限已至，怎么会出现在乾清宫？多年不见的小燕子又怎么会在这儿？

看着那张俏丽的小脸，他总觉得还有什么不对。

恍惚间瞥见自己的双手血肉饱满，不似之前干瘪枯瘦。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那一道道象征着岁月流逝的皱纹也都平整了许多。

碰上这等怪事，饶是乾隆见多识广也懵了。

小燕子正睡着呢，脸上却好像爬了只虫子一样，痒痒的。虽然抬手拂去，却还是让她没了睡意。

缓缓地睁开双眼，睡眼朦胧间她好像看见床上的人似乎醒过来了。

摇摇脑袋，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眼花，小燕子立马就来了精神，惊喜地抓住他半抬的手，“皇阿玛！你醒啦？！太好了！”

这一声惊呼，成功惊醒了一旁的紫薇。

“紫薇！皇阿玛醒了！他醒了！”小燕子十分激动。

紫薇更是高兴地掉下眼泪，但她还记着很多人都记挂着皇上，“奴婢去通知太医和令妃娘娘他们！”说着，向皇上行了一礼就连忙往外跑去。

小燕子那一声，也同样惊醒了乾隆。

温热的手紧紧地攥着他，让他切实地感受到了这不是梦。

“小燕子？”他的声音很是嘶哑，似是很久都没开口说话了。倒是很契合他的心境，他确实很久都没跟小燕子说过话了。

“我在，皇阿玛！小燕子在这儿陪着您呢！”小燕子听着他的声音，心里一阵心酸，原来皇阿玛的声音那么好听，那么洪亮，哪里见他这样虚弱过？

心里酸，鼻子也跟着泛酸，接着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哗哗啦啦地，跟不要钱一样。

乾隆此刻虽然还没弄清具体情况，但他实在见不得这丫头哭。

几乎是身体的反应，张嘴就是安慰她的话，“傻丫头，哭什么？我不是好好儿的吗？”

说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我’，不是‘朕’。

他总是在她的面前破例。

从前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别哭了，让皇阿玛好好儿看看你。”替她擦去眼泪。

小燕子也不想哭，可眼见着原来那么意气风发的皇阿玛，变得这样有气无力，但对她还是那么温柔，甚至比之前还要温和，她就忍不住。

终于，在他的温声细语下，她往前一扑，扑倒在他身上，一边抽噎一边跟他哭诉，“皇阿玛，我好害怕。我原来一直以为皇阿玛你那么厉害，肯定什么都难不倒你的。可你突然昏倒，把我们大家吓了一大跳。这些天，令妃娘娘忙地觉都没睡几个，尔康他们也都急得跟着常太医他们一起翻医书，就连皇后娘娘都忙得没有找我的麻烦了。皇阿玛，求求你不要有事好不好？”

这样的真情流露，乾隆自然是大为感动，只是……

“小燕子，你为皇阿玛担心，皇阿玛很高兴。只是，你压在朕的胸口上，朕恐怕撑不过一会儿，又要晕过去了。”

小燕子方觉不妥，连忙起来，扶他坐起身，“对、对不起啊，皇阿玛，我不是有意的……”

她又冲动了。

乾隆微笑，“朕知道。”

这样不拘束的小燕子，他也很想念――在南阳，他们共同泛舟，那个懂事成熟的小燕子既让他欣慰，又让他心酸……还是心酸更多一些。

他说过，他最想看到的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小燕子，一个开心快乐的小燕子。

是他的私心害了她，也是他的懦弱害了她。

如果他能够正视对她的感情，而不是矛盾地一边刻意压制对她的爱意，一边又阻止她的幸福。或许，他们就不至于天各一方，到了老死都不曾往来的地步……

“好了，不用这么紧张，朕现在没事。”乾隆看着她，目光热切。

不想她内疚，于是便找了个由头，分散她的注意力，“朕的喉咙干得很，小燕子，你……”话还没说完，就被这丫头给打断了。

只见她“哎呀！”一声，小跑到桌子旁，倒水去了。

他一点没有被人打断的无奈，只是将到嘴边的话收回，化为淡淡的微笑。

这样冒失可爱的姑娘，他永远也忘不了。

还不待他喝水呢，得知他醒了，乌泱泱一大群人都赶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