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万幸在墨兰出嫁之前，林噙霜把自己的体己给了她大半，其中有一处宅子，宅子不大，却成了墨兰母女此事的容身之所。想起来林噙霜，墨兰忍不住泣涕涟涟，既悲如今母亲已经不在，也恨哥哥长枫没有良心，小娘在时候那样疼他，可他呢，竟不替小娘不替自己说一句话，真是全无心肝！

  墨兰又想起来，自己不过是算计着梁晗扶了自己一把，就被说得仿佛要浸猪笼一样，那顾廷烨费尽心思求娶盛明兰，若是说两人婚前清清白白谁信啊！

  墨兰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就睡下了，如今她也是做母亲的人了，海朝云有句话说得很对，往后不管是苦是甘，都得她自己咬牙撑着了，她还要好好的把女儿养大，虽然她现在狼狈至此，可她也没有后悔，也坚定的要尽自己的全力，给女儿最好的一切。

  另一边忙完了公务的齐衡回了京，这位齐小公爷自嘉成县主死于乱军之中后就没有续弦，有人说他对嘉成县主念念不忘，也有人说他是还对明兰痴心不改，然而现实仅仅是，没空！没错，之前齐衡要读书考功名，好容易上了岸，每天忙不完的公务，谁还有功夫想续弦不续弦的，平宁郡主在宫变里受了刺激，曾经眼高于顶的她这回是老实的不成，也不主动张罗给儿子续弦了，甚至在儿子说出先立业再成家的时候她很是赞同，主动帮齐衡挡了不少媒人。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皇帝是真正事不干抽闲疯，按理说他和曹太后斗法，曹太后把魏王赵予澹从封地叫到了京城来，他让人好好看着魏王就得了呗，皇帝倒是发散思维，把本来一个纯牌富贵闲人的平阳王给叫到宫里，恩威并施，可把那小王爷吓得不行，本来就跟魏王亲近，这么一来，明晃晃倒牌了！魏王此人么，看起来确实比软弱无用还帮倒忙的皇帝像那么回事，这也是齐衡亲近他的原因。这么多年的书不是白读的，齐衡也看的出来，赵宗全望之不似人君，虽然侥幸坐了天下，恐怕也不会长远，于是主动给赵予澹递了橄榄枝，世家公子青年才俊主动示好，赵予澹也欣然接受，两边虽然明面上还是泛泛之交，内里，齐衡俨然也是魏王的自己人了。

  这次齐衡回来，给母亲请安，平宁郡主还是知道儿子在外边干得什么的，但她没心情也没力气管了，所以干脆不说，只是跟他闲话几句家常，还说到了墨兰的事。

  齐衡和墨兰也同窗过几年，对她的才学还是很欣赏的，于是禁不住替墨兰不平道，“那盛四姑娘是个有大才的，虽然论出身，是她高攀梁六，可论起才学人品，梁六是拍马也赶不上她，况且梁六那副样子，还用谁去带坏么，梁家人办事实在是不知所谓。倒是四姑娘，平时看着柔顺，却是个烈性女子，当断则断，这般气魄着实让人敬服。”

  平宁郡主深表赞同。

  墨兰这边单方面和梁家恩断义绝的事，到底是传到了盛家，盛纮也是嫌弃她丢人现眼，气得带着一家人打上门去骂墨兰，“果然是姑娘大了，翅膀也硬了！这么大的事都不和家里通个信么？”

  墨兰自嘲的笑笑，牢牢的护着女儿，“说了有什么用？爹是准备派人去给我撑腰么？”

  柳荷露教育道，“四妹妹的书都读到哪儿去了？女子应当柔顺为先，四妹妹作为媳妇，该以夫君婆母为天，怎么这点小事，就要闹得恩断义绝？不知道的还当盛家不会教女儿呢，对其他姐妹也没好处啊。”

  长枫听着柳荷露这么说话，面上有些挣扎，艰难的拉拉她的袖子，“够了。”

  盛纮却对长枫这样的行为十分不满，“你还护着她！就是我平时对你们兄妹太好了，才让她这样不知所谓，一点不为家里考虑！”

  墨兰听了，只觉得讽刺，“盛大人倒是为家里考虑，你觉得我丢了你的脸面，对我不闻不问，也就罢了。可大姐姐总没给你丢脸吧？你不还是看着她十几年来举步维艰？你之前好好待过明兰么？还不是她嫁的好，所以你才拼命谄媚！”

  盛纮怒极反笑，“好！好女儿！我说你两句你就有这么多话等着我了，看来你是不想认我这个爹了！”

  墨兰再抬头时，神色无悲无喜，“盛大人应该早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吧。”

  两人话赶话，竟然到了恩断义绝的地步，长枫还要劝阻，柳荷露却紧紧拉着他的袖子，长枫终究是熬不过良心的谴责，推开柳荷露，直直跪在盛纮面前，“爹，四妹妹，不至于这样的……”

  盛纮也不理他，就要和墨兰击案为誓，断了联系，墨兰这时候爆发出的是前所未有的桀骜，明知道此举对自己无利，但还是撑着一口气，与他一刀两断。

  对于墨兰本就不多的嫁妆，盛纮倒是没有收回，只当是买断了最后的父女情分，走的时候，长枫回头看了墨兰一眼，她依然抱着绫姐儿，面容平静而……苍凉，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样。长枫最终还是跟上了盛纮的脚步，飘飘忽忽，仿佛踩在棉花上一样，走了两步。走到门口，他又问自己，真的想好了么，踏出这个门口，以后，再也见不到四妹妹了……

  这是一条直线，可也有两条选择，或是前进，或是回头。长枫本来是个优柔寡断的人，这次难得果断起来，他停住脚步，慢慢退回到墨兰身边，虽然不置一词，但足以让盛纮怒发冲冠，“逆子！”

  柳荷露劝道，“官人别这样，如今只是话赶话到了这儿，四妹妹也是盛家女儿，是公爹的血亲，哪能说不要就不要了，跟我们回去吧。”

  墨兰看着长枫，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暗道若是当时三哥哥也能这般站在小娘跟前，小娘也不会死，她把长枫推了回去，“三哥哥，你走吧，我会好好的。”

  长枫是难得下了决心的，他摇了摇头，紧紧咬着嘴唇。

  墨兰捏了捏他的手，就像小时候长枫犯了错，俩人一起逃避盛纮的责罚时那样。

  长枫还有些迟疑，墨兰低声说，“留在这里对哥哥前途也不好，哥哥要挣出好前程，才可以让我和绫姐儿过得更好，如今哥哥还是回去吧，咱们是一个娘生的，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妹。”这才把长枫哄走。

  墨兰觉得没意思，打断骨头连着筋么……如今长枫是上头了，才愿意站在自己这里，她虽有些感动，却不复当初，长枫若是在盛纮处置林噙霜时候有这般魄力，那该多好，如今，虽然兄妹俩还有情分，但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