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来袭

转眼已过六年，义勇侯府太老爷同太夫人于五年前仙逝，今年开春，史氏之女沈安雅不知为何发高热，一连两日都不见好转，府里的檀女医于半月前回老家探望父母，沈宝琳也跟着她回去了，府里没大夫，因此秦氏请来宫里的老太医为孙女诊治，老太医诊断之后吓得面色发白，沈安雅得的竟是天花，小姑娘已经因高烧昏迷，史氏听了太医的诊断险些栽倒，天花乃是绝症，能否救回女儿的命全靠天意。

太医写了一副药方让史氏去抓药，史氏赶忙叫人去抓药，太医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临行前告知沈岳他会将此事上报朝廷，沈岳应允。

宝欢等人得知侄女患上天花便急忙给远在官立县的宝琳写信，宝琳收到信后就和檀女医商议立即起身回府。

宝琳回到沈府时已经有许多小儿染上天花，侄女安雅已经出逗了却不见好转，檀女医查问后得知太医已经给孩子们种过痘了，只是没见有好转。

宝琳忙叫人多准备火炉子和铁锅，把患儿的贴身衣物放到锅里煮沸，煮了半刻钟之后再架在火炉上烘烤，她想着孩子们不见好转大多都是有两点，一是消毒做得不到位，二是种痘技术不好，很多贴身衣物都是拿艾草熏一熏，这样消毒效果不好，残留在衣物上的病毒没有死透，因此患儿难以痊愈，宝琳想以高温杀菌的方式杀灭病毒。

先将患儿贴身衣物煮沸，再将其置于火炉上烤干，最后以中药熏烤，所有衣物必须经过消毒才能给患儿穿，檀女医带着几个丫鬟专门给患儿抓药煎药。

宝琳向史氏要了一些布料，并且叫人将这些布撕成条状，然后将布条煮沸烘烤，所有照顾患儿的人都必须用消毒过的布条蒙住口鼻以防被传染。

宝欢五人对医术一窍不通，她们自觉帮不到忙就到医药房协助檀女医配药，宝琳知道古代种痘法就是用棉花沾取出痘之人的痘液，简单处理之后将棉花塞入患儿鼻内，民间俗称此法为以毒攻毒，可是宝琳知道这种方法虽然好可还是不能完全治愈天花，因为种植病毒并没有被用科学的技术灭活过，因此有好些人即使被种了痘也容易病发而亡。

当下宝琳因医疗条件限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想着如果能找到牛痘就好了，现在的种痘是还是人痘为主，人痘效果差，危险性也高，远不如牛痘安全，可惜她叫人找遍了整个京城都难寻到一头出痘的牛。

天花开始在京城蔓延，多少人家的小儿都夭折了，宝琳眼见天花开始大规模肆虐不由得担心起来，现在还有个难题摆在眼前，那就是如何做好隔离，许多人家都是将一间屋子收拾出来给病人单独住着，可是再怎样病人也还是家里住，难免会不小心传染到家里人，天花就这样传染起来，宝琳一连几夜未眠，全在想着如何度过这场瘟疫，一番思索后她决定在外面盘下一间药铺做隔离所，游说那些病人入住隔离所进行隔离，说干就干。

宝琳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五位姐姐，宝欢等人一致同意她的想法，六姐妹主动筹钱买铺子，檀女医也出了些钱，六姐妹将自己的全部积蓄都拿出来了，七姐宝丽听说妹妹们要买药铺给病人免费治病也拿了十几两银子交给她们，宝珠鼓动其他姐妹也来凑钱，五哥祎昂联合几个兄弟凑了八十两。

宝琳拢共收到二百两银子，这些钱足够买两三间药铺了，可是这点钱远远不够使用，京城里多少老百姓因没钱治病而死，宝琳盘下药铺一则是为了做隔离所，二则是为了给那些老百姓免费治疗，京城里大约有十万人口，患病者约摸超过一半，要给几万人治病岂是几百两银子能解决的?

宝琳将自己的顾虑说与姊妹们，四哥、五哥说买办药材的事交给他们来做，宝琳对几位哥哥的能力还是很信任的，只是不知道他们要怎么筹钱买药，宝珠带着府里一干姐妹省吃俭用，并将许多首饰典买换钱，宝琳看着家人如此支持自己一时热泪盈眶，老太太勒令府里女眷也必须节俭，大哥和二哥帮忙在西临街盘下三间药铺。

宝琳选了中间的药铺做会诊，并为药铺取名《救难堂》，左右两间供病人休息，宝琳在店铺外面挂了议诊的牌子，彩娟、彩虹在外吆喝，宝欢五人带人去挨家挨户宣传，檀女医和宝琳留下会诊，不到半个时辰，药铺门口就排满了人。

一场天花难倒了多少平民百姓之家，一个顶梁柱， 一个孩子都是全家的希望，孩子病倒了，全家也没了未来，顶梁柱没了，全家饿死，天花无情，人间流泪，家里人病了，家里砸锅卖铁都不够医治，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家人合上双眼，徒留父母悲伤嚎哭！

那些夭逝的孩子已经无法挽回，而那些活着的孩子也岌岌可危，多少父母卖田卖地卖儿卖女倾家荡产只为保住一条命，可是天花无情，有的人家为了治病从殷实变得一贫如洗，到最后人财两空，如今听闻义勇侯之女开义诊可谓是欣喜若狂，一场小小的义诊成了他们唯一的求生路，父母带着孩子，孩子扶着父母一步一步来到救难堂。

宝琳曾游说史氏送女儿入救难堂隔离，史氏本不愿将女儿带出府，可想着女儿出痘了高烧还未退，她生怕女儿有个不测，于是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陪着女儿入住救难堂。

宝琳鼓励家里的丫鬟小厮主动到救难堂帮忙，并且宝琳承诺每月多给他们二两银子的月钱，有的人因害怕不敢来，宝琳也没有强求，毕竟天花可不是闹着玩的，但也有些是为了多赚些月钱自告奋勇，还有些人是家里父母姊妹染天花了需要救治才来到避难堂工作。

宝琳规定凡是到避难堂隔离的病人只能带两个家属来看护，并且还要求家属进出避难堂都要用消毒的布条捂住口鼻，并且每日喝特制中药预防生病。

入住避难堂的病人越来越多，三间药铺已经不够住人，二哥祎辛去租了三间药铺以供收留病人，宝琳看着住在避难堂的人群忍不住落泪，三间药铺已经挤满了人，一间铺子有五间厢房，原本宝琳在每间厢房里放了八张小榻，可现在每间厢房都住满了人，那些没有床位的直接打地铺，药铺里每块土地都有人，药铺里床位，宝琳和檀女医游走于病人之间几乎找不到落脚点。

现在宝琳面临三大问题，其一是随着入住避难堂的人口日益增长，床褥已经不够用了，卧房不够住，其二是虽然已有不少平民百姓入住隔离，可是那些达官贵族仍然不愿意送病人来隔离，他们不愿意和老百姓们同住一个屋檐下，还有他们不放心病人在外治疗，若是不把病人集中隔离治疗，以后被传染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对于这些不肯送病人来隔离的人家，宝琳只能和姐妹们挨家挨户去劝说，这其三最大的问题是资金银钱，这些病人需要吃饭喝药，日常光是买药都花去不少银子更别说买粮食了，入住救难堂的大部分病人只能喝稀粥，营养跟不上还怎么和天花对抗?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

第二日，宝琳将救难堂交给檀女医照看，她回沈府和姊妹们商量如何解决这些问题，大哥祎庆把家中二三十个姊妹都叫到议事厅。

祎庆忧心道:“姊妹们也知道，如今京城已遭天花肆虐，城里已有数万人染病，多少老百姓因无钱医治而丧命，小妹设立救难堂就是为了救治这些老百姓，可现在患病的人越来越多，救难堂需要更多银钱去救治苦难人，我请大家来就是想商议怎么去筹钱”。

宝然道:“不止是救难堂有问题，还有粮米和药材的价钱也在飞涨，农民生病之后庄稼就没人种，渐渐地集市上的粮食越来越少，俗话说一日不吃饿得慌，老百姓生怕以后没粮食吃了就多买米粮，而那些黑心肝的米商看到粮食紧缺就哄抬米价，多少人家都开始吃不上饭了，普通人家的顶梁柱要是病了，一家子就没有收入，全家人就靠吃旧粮过活，可粮食总有吃完的时候，家里没得吃了再加上又买不起米面全家就只能饿死，那些黑心肝的米商哄抬米价害得老百姓雪上加霜”。

宝然又道:“再者药材价钱也在飞涨，世人生病了就要吃药，那些药商和黑心肝的米商一样借着天花发国难钱”。

宝琳越听越生气，这些黑心肝的玩意儿是赶着发国难财呢！

宝嫣从京城爆发天花时就天天以泪洗面，当下听闻城里的老百姓苦不堪言又哭得泪如雨下，她哭道:“我听说京城之外也闹天花了，很多平民百姓背井离乡就是为了逃离天花”。

京城之外很多老百姓听说宝琳办了义诊都带着病人涌进京城只求能救家人一命，祎辛道:“外面是来了很多流民，大多是来求医问药，还有因为家乡闹饥荒逃难来的，更有甚者是村里人几乎全没了才逃到外乡的，昨日上朝时圣上为此事忧心不已”。

在古代瘟疫的爆发大概率会引来饥荒，农民都病死了大一半，庄稼没人种，田里的粮食就少了，更可怕的是瘟疫可能还会引来蝗灾，这样庄稼就没多少收成了，那些老百姓们要么是病死，要么就饿死！几乎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

想到此处，宝琳的眼睛模糊了，眼里蓄满泪水。

六哥祎翱提议说:“家里的佃户也有生病的急需银钱救命，再加上米价飞涨，他们也需要钱买米吃，若是咱们还照着以前租子收那佃户还怎么活?不如咱们把家里的田产租子都减半，再与佃户说今年的租子可以留到以后再给，暂时先让他们度过这场难关，这样也好减轻佃户的负担”。

姊妹们都同意祎翱的提议，沈家的田产庄子早就交给大哥二哥和几位堂哥打理，他们也都愿意给佃户减租。

宝琳的二哥祎辛年仅三十四岁就中了进士，他如今是翰林院编修，祎辛说明日上朝打算将家中姊妹所提之事上报朝廷，求圣上定夺。

宝琳道:“别的暂且不提，二哥应当请圣上压制米价药价，别让黑心的到处敛财”。

祎辛笑道:“小妹放心，这是头一等大事，还有一件事我必要上报的，如今不止京城闹天花，别的地方也开始闹了，如果咱们只管京城脚下的百姓而不管外地人的死活，将来这天花也难除去，我想奏请圣人在其他地方开办义诊，这样其他地方的平民百姓也能治病”。

宝琳觉得这倒是个好主意，她的救难堂救不了京城之外的老百姓，可是她也不忍心看着那些百姓没有活路，如果他们因没钱救治而死去，那这个国家得死多少人才罢休？再者若是外地百姓听说京城有义诊，他们为了活命会赶赴京城，瘟疫爆发之时本就不适合大规模迁徙，人口的流动只会让天花传染得更快更广泛，若是不加以管制，天花将难以控制，如若不是没得活路谁愿意跑到外地来治病。

若是在家乡设有义诊，那老百姓们也不至于为了活命不辞万里地奔赴京城，可是别的地方大夫有几个愿意做义诊的?义诊也需要银钱，这些银钱从哪里来，还有天花带来的饥荒怎么解决?宝琳将心中疑虑全部说出来。

堂兄沈祎胥笑答:“咱们可以奏请圣人开放国库，请圣人下旨让地方官去找当地大夫谈判做义诊，国库拿些银钱给大夫做问诊费，我想这样就一定有大夫愿意免费给病人诊治，再拿些钱给当地最大的药房做药费，让这些药房免费给老百姓送药”。

宝琳道:“希望圣人能同意开放国库”。

宝丽想起二哥说的佃户租子，她提议请圣人下旨让那些王公贵族减免租子，沈祎胥笑说:“这恐怕不好办，朝堂上王公侯伯恐怕不会同意这事的，圣人就算要下旨勒令租子减半只怕也难成功，我们只能尽力一试”。

此番商议之后，姊妹便散了，宝琳跟五个姐姐去游说豪门之家将病人送到救难堂隔离，其他姐姐们回去凑钱买办银米布善施粥，哥哥们准备好在朝堂上的说辞。

自从沈家开始施粥后也有许多人家效仿，忠文侯顾家老夫人带领几个儿媳每日在外施粥，怀南王、镇南王、平顺王、文国公宋家、文信侯万家、文闲伯沈家、忠善伯秦家、诚意伯秦家和信昌伯封家也跟着效仿。

宝琳六人听说忠文侯的几个儿子染上天花，忠文侯夫妇没有将儿子送来隔离，六姐妹决定亲自拜访顾府，跟随六姐妹同去的还有忠善伯秦家女学堂先生秦茴茉。

秦茴茉是忠善伯的女儿，忠善伯是沈岳正妻秦氏的堂兄，因此秦茴茉也是宝琳的表姐，几年前宝琳六人与这位表姐因一些旧事相识，宝潇与表姐志趣相投，两人虽然相差二十岁，但是她们都喜欢读诗词歌赋、夜观星象，秦茉茴的女儿也喜欢与宝潇相处，几人一来二去就成了好友，宝潇认为秦表姐讲学比别人好，她也因此转去秦家学堂上学了。

秦茴茉的大女儿也染上天花并且发高烧，在家怎么也无法退烧，她听了宝潇的建议决定带女儿入住救难堂治病，经过两位女医的救治，她女儿总算退烧了，她感激表妹们的救命之恩也想帮忙出一份力，今日表妹要去的忠文侯与她家有亲，忠文侯顾煜是秦茴茉嫡亲大姑的儿子，秦茴茉担心表哥表嫂不相信妹妹，若是她这个嫡亲表妹去劝顾煜或许能成功。

宝琳为顾侯的儿子问诊之后发现这几个孩子已经因高烧昏迷，脸上还出痘了，病情比别人严重，因此宝琳劝说顾侯夫妇送儿子去隔离，果然顾侯夫妇并不相信宝琳的能力，他们也怕救难堂救不了儿子，秦茴茉与表哥解释:“表妹办救难堂不只是治病救人，也是为了家里其他孩子着想，若是孩子留在家治病万一害其他孩子也染病了该怎么办？况且儒哥儿四个留在家里光吃太医给的药也没能退热何不如去救难堂试试，妹妹家琴姐儿也是高热不退，后来去了救难堂才退的，表哥表嫂不如去试试?退一步讲就算将来四个哥儿有个万一，那也是天意了，毕竟表哥表嫂什么都做了也无愧于心”。

邵夫人听秦表妹说她家姐儿就是在救难堂治好的也有些心动，只是夫妻俩还要斟酌一番，六姐妹也没急着让夫妻两送儿子过去，只是说四个哥儿可以带家眷去陪着，顾家四姐妹与宝琳等人交好，她们相信宝琳和檀女医有实力救治弟弟们，于是她们也劝父母将弟弟送去隔离，她们还表示愿意去救难堂照顾弟弟，忠文侯夫妇被说动了，邵夫人表示明日一早她就带儿子入住救难堂，无论如何她都要救儿子，哪怕只有一点希望她也要试一试，成不成功全靠天意了，顾煜身子不好自然不能去照料儿子，邵氏决定带上自家小妾一同去。

忠文侯老夫人的亲儿子七老爷顾炜家里也有四个幼儿染了天花，他们夫妻也决定带孩子去救难堂，顾炜娶妻莘氏并纳有四房小妾，夫妻二人共育十一子四女，莘氏生三子两女，她的小儿子年仅一岁就染上了天花，夫妻俩各种方法都试了就是没能让儿子退热，顾炜还有三个庶子也是一样无法退热，束手无策之下便同意去救难堂，谁知临行前晚，顾炜的这四个儿子全部夭折了。

顾氏姐妹受沈家六姐妹影响也想出一份力便求父母允许她们去救难堂帮忙照料病人，父母拗不过四个女孩也就同意了，四姐妹回去收拾细软准备明日随母同去，秦茴茉和六姐妹告别顾家又去往信昌伯封家。

信昌伯早年有十三个儿子，其中四个儿子早夭，余下九个儿子是两嫡七庶，庶子全部搬出府外了，府里只有信昌伯夫人生的两个儿子住着。

信昌伯夫人所生的两个儿子各排行第二和第四，封二爷和封四爷的几个儿子都染病了，封四爷单名一个晗字，他娶有一妻八妾，正妻是沈家二老太爷的孙女沈宝颖，她也是宝琳的族姐，这对夫妻共有九子十三女，他们家有五个儿子都染病了，封晗还有一个怀孕的侍妾也发高烧。

宝琳去看望了病人，封晗家得病的是长子、次子、三子、八子和九子，前三个孩子病轻好治愈，后两个孩子就不容乐观了，这两孩子才两岁大，抵抗力本就比别人低，一旦感染天花最容易夭折，因此宝琳提议送去隔离，封晗也有些犹豫，其三女红栩在旁劝说，最终他还是答应了。

宝琳又去探望了那个怀孕的小妾，她只是有些发烧并且宝琳摸了她的额头，发现她体温也不是很高，这类人极易退烧，宝琳给她开了药方并要求封晗单独收拾一间房子给这个小妾住，每日除了给她送饭送药的人闲杂人等皆不许接近她，在痊愈之前更不许这个小妾随意走动，另外每日将小妾用过的贴身衣服煮沸烤干，所有经过小妾房里的东西都要拿草药浸泡，然后烤干再用，封晗一一应下。

宝琳不是不想将这个小妾带走隔离，只是她怀有身孕住在救难堂也不方便，何况她症状轻，只要封晗按照她说的去做定能治好这个小妾。

封晗的九个儿子里只有第三子封同冀是嫡出，沈宝颖得知儿子要被送到救难堂吵着要去陪儿子，这可是她唯一的儿子，万一儿子出了什么事她和女儿们以后能靠谁?宝琳见她身怀六甲断然拒绝了她的请求并且还向她保证一定会治好同冀，红栩也说自己会去照顾弟弟，请母亲不要担心，可是沈宝颖做为母亲怎么可能不担心儿子，红榆也劝母亲放宽心，安抚她说弟弟一定会好的，沈宝颖也就不闹着要去陪儿子了。

封晗的胞兄封旭娶一妻四妾，夫妻两有十子五女，封旭家里有五个儿子患病，这五个孩子已经病入膏肓了，宝琳与封旭夫妇说明孩子的病情，夫妻俩虽然难以接受，可是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哥哥们将家里谈论的事情上报朝廷，圣人立即下旨开放国库发银钱去给各地办义诊，并且还开放一部分粮仓接济百姓，同时严惩了那些发国难财的米商药商，明令禁止国难期间商人哄抬米粮和药材价格，圣人听闻沈氏姐妹义举大为赞赏，同时令宫妃节省开支，使唤几位太医去救难堂帮忙，又赏了银子让沈氏兄弟多租几个药铺做义诊。

宝琳在家人朋友的帮助下救治了许多老百姓，但是也在这期间见证了太多悲欢离合，无数病人经救治之后还是走了，宝琳看着那些病人一个个合上双眼心里说不出的疼痛，她想救每一个人，但是却能力有限，她每次陪着家眷把病人遗体送去火化时都大哭一场。

看着父母亲人一个个离世，亲属都快哭瞎双眼，古人讲究入土为安，本来人没了就该入棺材好好安葬，可是宝琳为了控制天花肆虐只能昧着良心劝亲属将逝者火化，一开始那些亲属坚决抵触的，却在宝欢五人挨个游说之下，亲属还是同意了将逝者火化。

自天花爆发起宝琳就一直叫人去寻找牛痘，可接连三个月了都没有任何消息，但是她也没有放弃寻找牛痘，毕竟牛痘的病毒和天花病毒相似，但是它的毒性比天花病毒要小得多，若是能寻到牛痘那对治疗天花有绝大的好处。

现在宝琳还是用人痘治病，她先将棉花放到煮沸的开水里消毒再沾取痘液，然后放到病人鼻子里，，天花病毒沾上高温棉花也能降低一点活性，这起码比直接沾取要安全一些。

封晗的长子、次子和三子经过治疗都痊愈了，唯有八子和九子夭折，封旭的五个儿子全部夭逝，顾侯的四个儿子也没了，邵夫人和顾氏姐妹在救难堂尽力照顾弟弟们，可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天花，邵夫人的次子顾士儒在姐姐顾娇的怀里夭逝了，邵夫人悲痛欲绝，顾娇看着前不久还和她一起玩闹的弟弟就这样走了，脸上早已泪流满面。

顾婉的生母为顾侯生育两子一女，其幼子也染了天花，顾婉抱着弟弟久久不能放下，与她一样悲伤的还有顾婕。顾婕的生母也生了两子一女，夭逝的是年仅两岁的幼子。

宝琳六姐妹陪邵夫人把孩子们火化，又亲自帮邵夫人把骨灰收好并送回家，邵夫人育有三子两女，这次夭折的是嫡次子，嫡长子顾士林留在家中照顾父亲和弟弟们，他本以为弟弟会痊愈的，他在家等着弟弟回来一起读书，可是弟弟再也不会和他一起读书了。

六姐妹带着悲伤送邵夫人回到顾家正巧遇到老夫人和儿媳们在布善施粥，莘氏看着精神萎靡，想来她还未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六姐妹跟随邵夫人进府，忽然一个胖胖的身影牵着孩子过来，那人笑着恭贺邵夫人痊愈，此人不是别人，她正是顾烨的妻子沈宝兰，只是现在的沈宝兰与几年前完全不一样了，现在的她长着一张大饼脸，眼睛细小，嘴巴大，脸上肥肉圆润，两颊鼓着两团肉圆子似乎还有些挂不住肉，她身材矮小，身体臃肿，，一对胖爪子上的手指像莲藕一样一节接着一节，露出的手腕比常人的胳膊粗一倍，沈宝兰简直和几年前判若两人。

邵氏不想搭理她就只客套了几句便走了，宝琳六姐妹与沈宝兰打过招呼之后就跟着邵夫人走了

宝琳路过她身边时似乎听见她在说:“小秦氏真是爱装善良，这么点粥哪里能救得了这么多难民?既然救不了那还何必施粥呢?我知道国难期间人人有责，可是这点米粥能做什么？小秦氏为了彰显自己贤德就爱施小恩小惠，哼！虚伪！小秦氏真善良就该把全部家产都捐了做慈善啊！搞这些粥做什么?哎！说起来这些老百姓真可怜，平时都很难吃饱饭，这次遭遇天花更是要命，万一家里的顶梁柱倒了那还怎么活?虽说老百姓可怜，但是我可不会像小秦氏那样虚伪，我宁可和丈夫窝在家里带四个儿子玩也不愿意抛头露面，万一不小心染上天花怎么办？”

宝琳听见沈宝兰的吐槽忍不住回头看她，不想只看到她的大嘴紧闭并没有开口说话，神情悲伤，似乎她也同情难民，宝琳驻足细听竟发现这是沈宝兰的心声，沈宝兰牵着儿子前行并未注意到身后有人盯着她看。

沈宝兰内心还在吐槽:听祖母说义勇侯府的几个堂妹办义诊免费给老百姓治病，虽说她们的初心很好，但是几个女孩子又能成什么事儿?既要贴钱出力还要费尽心思苦劝病人去隔离，万一碰到个脾气差点还不得被打?女孩子家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干什么?还不如在家守着，万一生病了会害父母伤心的，对了昨日看到小秦氏又在虚伪地施粥，那些难民一拥而上，当拿到一碗粥时难民们就捧着粥狼吞虎咽起来，那样子好像在吃猪食?虽然我知道这样说很不好，但是我忍不住啊！想到这里沈宝兰忍不住嗤笑！好吧！沈宝兰知道这样很坏。

宝琳紧紧拽着拳头恨不得冲上去甩沈宝兰两个耳刮子，并且质问她嘲笑别人的苦难很开心吗？难道现代的九年义务教育没教会你怎么做人?

宝琳强行压住心中的怒火，现在不是和沈宝兰吵架的时候，还是先办正事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