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朋友”（下）

    格兰芬多的青年被咒语击飞，重重摔在地上。来自拉文克劳学院的裁判跨上决斗台，高举双手，宣布一比一平。站在决斗台两边的学生们都轻声交谈起来，层层叠叠的目光覆盖着台上的两位主角。

    小巴蒂·克劳奇就站在决斗台的另外那头，表情平淡地侧着头，仿佛在礼貌聆听裁判的点评。他捏着魔杖的右手垂在身侧，食指的指尖一直在有节奏地敲击着魔杖。你知道这是他相当不耐烦的时候会做出的小动作，这意味着他此刻的心情恐怕不太好。

    他的对手，那位你叫不出名字的格兰芬多四年级学生，已经在十字决斗社挑战了小巴蒂三次。在两周前的第三次挑战中，他被小巴蒂的爆破咒击中，被送到医疗室躺了好几天。这周伤刚好全，他就又点名要和小巴蒂决斗。“我都快看腻了，”站在你旁边的威廉·麦克米伦打了个哈欠，“这个人每次上台都输。”

    你并不了解格兰芬多学生的特质，但眼前的这位实在是不同寻常。他拉着裁判的手站起来，在满场观众细碎的窃窃私语中活动身体关节，脸上连一丝急躁或是气馁的情绪也没有。“他最终会赢的，”你说出自己的预测，“他很享受挑战的过程，而且他会一直尝试，直到成功为止。”

    威廉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你对格兰芬多的莽撞评价过高。”

    “我觉得舍菲克小姐说得很对，”一旁的女生突然插话，“金斯顿之前每场都输，但今天他竟然赢了一场。我承认他现在的施咒姿势还比较僵硬，但比起两周前已经好了不少。假如再给他一点时间，他的进步会更加明显。”

    你转头，看见插话的女生正笑吟吟地看着你。她的脸庞小巧，深红色的长发用抓夹束在脑后，耳垂上的珍珠耳环折射着隐晦的光。她穿着熨烫平整的魔法袍，胸前规整地打着墨绿色的斯莱特林领带。你并不认识她，因此出于谨慎，你没有接话。

    威廉倒是饶有兴致地“噢”了一声：“你觉得他能赢巴蒂？就凭他这种货色？”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假如他能一直尝试的话，可能最终他是会赢的。但是克劳奇先生不可能允许他一直挑战下去，你说是吧，舍菲克小姐？”

    说到最后，红发女生有点过度热情地朝你伸出手：“我叫卡洛琳·格兰特，斯莱特林学院三年级。”

    这下你不得不和她握手了。你把手伸过去时，卡洛琳抓住你的手，顺势拉近了和你的距离：“对付金斯顿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折断他的意志，让他再也兴不起挑战的念头。我觉得克劳奇先生肯定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你不知道这个女生是什么来头，所以小心斟酌着自己的回答：“谁知道呢。我反而觉得巴蒂是不会这么对待同学的，他如果不愿意接受挑战的话，只用拒绝金斯顿就好了。”

    事实上，你说的话你自己都不信。你深知卡洛琳的推测很精准——小巴蒂不可能拒绝任何挑战，因此一定会选择用别的方式应付金斯顿。为了达成目标，小巴蒂可不会在乎自己的手段是不是残忍、过程中会牺牲他人还是自己。想到这里，你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项链上穿着的戒指，觉得预言中阴暗的命运已经在不远处等待了。

    卡洛琳放开你的手，睫毛扑闪着朝你眨了眨眼：“我觉得你其实很认同我的话，舍菲克小姐。”

    你还没反驳，决斗台上的裁判就再度抬手，示意最后一轮挑战要开始了。三局两胜，最后这一轮将决定这场决斗的最终胜者。小巴蒂和金斯顿都朝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面对对方礼貌地鞠躬行礼。

    假如你是小巴蒂，你会怎样破坏金斯顿的意志？他不害怕失败，打败他也许会让他更加跃跃欲试。你这么想着的时候，看见金斯顿姿势标准地用出了一个缴械咒。

    小巴蒂没有用盔甲护身保护自己。他在念一个很复杂的咒语，说出第四个音节时，他稍微侧身，缴械咒的红光很惊险地擦过他的肩膀，撞到后面的石墙上。你听着他的发音，突然意识到他正在施展变形咒，而且省略了三个音节。缩短的咒语给了他足够的时间，让他在金斯顿再次抬起魔杖之前完成了这个魔咒。

    锋利的银光像长矛一样精准射出，深深扎入金斯顿的身体。被咒语击中的青年猛地一僵，四肢不自然地抽长，整个身体都朝前匍匐下去。他黑色的魔法袍褪成棕色，紧紧收缩包裹住他的身体。肌肉移位，骨骼变形。在台下观众的惊呼声中，金斯顿变成了一只瘦弱的小牛犊，前膝一软，失措地跪在了决斗台上。

    威廉带头吹了个口哨，好几个斯莱特林的学生就起哄般地鼓掌嘲笑了起来。这只初生的牛犊在此起彼伏的笑声中发出呜咽声，湿润而恐惧的双眼左右张望。

    台下的裁判几步跨上决斗台，一边宣布小巴蒂获胜，一边偏头示意他解除变形咒。成功施展的变形咒只有施咒者本人才能解除，现在除了小巴蒂，谁也没办法把金斯顿变回来。

    但小巴蒂似乎没注意到裁判的暗示。他站在决斗台上，略微偏着头，居高临下地打量那只完全失去了人类理智的，孱弱又滑稽的小牛。他看起来就像是在艺术馆里欣赏什么画作似的，脸上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

    “巴蒂！”裁判不得不出声提醒他。

    像是才回过神一般，小巴蒂抬起魔杖解除了变形咒。“你的表现很精彩，”他看着茫然坐在决斗台上的金斯顿，口气温和地说，“我很期待我们下次的决斗。”

    金斯顿一句话也没说。那个格兰芬多的青年脸色苍白，在自己学院同学的搀扶下才勉强站起来，晃晃悠悠地走下了决斗台。

    你知道不会再有下一次决斗了。

    旁边的卡洛琳打了个寒噤，凑近你低声说：“我得走了，希望不久后还能和你聊天。我知道很多你需要的情报，也很乐意告诉你。假如你需要帮忙的话，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都会尽力去做…我还很会手工和烘焙……”

    威廉毫不掩饰地嗤笑了一声：“你这话听起来太绝望了，卡洛琳。”

    “你觉得这是绝望，但我管这叫积极争取。”卡洛琳再次转向你，语气真诚，“请务必考虑一下。”

    话说完，她就速度极快地转身，赶在小巴蒂走下台之前就离开了人群，推门走出了这个房间。

    考虑什么？你莫名其妙地看了威廉一眼，隐约觉得他跟这个女生或许原本就认识。威廉并没有注意到你的怀疑，他只是隔着人群叫了小巴蒂一声，朝他挥了挥手。决斗台的楼梯那边原本等了好几个想跟小巴蒂交流的学生，但在看见威廉的手势之后就都识趣地离开了。只有一个个头略微矮胖的斯莱特林学生没有走，而是跟着小巴蒂走了过来。

    威廉竟然罕见地主动跟这个男学生打起了招呼：“亚瑟，你竟然会来参加十字决斗社，我以为你不喜欢决斗。”

    亚瑟笑起来，他的脸颊很圆，面容看起来相当友善：“毕竟今天有很精彩的决斗，我不能错过。”

    “啊，没错，是场好戏。可惜雷吉不在，他还在魁地奇球场训练？”

    小巴蒂点了点头，虽然说是在回答威廉的话，目光却一直放在你身上：“他们不是少了个击球手吗，这两天都在赶时间训练替补。”

    “我去看看好了。晚上吃饭？还有你，亚瑟。”威廉指了指亚瑟，“餐厅见。”

    小巴蒂一边摆手让威廉快点走，一边问你怎么没去和西瑞莉斯喝下午茶。

    “威尔邀请我来的，他说你今天有决斗。”说到这里，你还是忍不住提到了自己的怀疑，“但我觉得他其实是想带我来认识那个女生的……叫卡洛琳·格兰特？”

    小巴蒂脸上的笑意消减了一点，偏头去看亚瑟。

    “不是我安排的。”亚瑟立刻解释道。他顿了一下，陈恳地说：“但卡洛琳没有什么坏心思，她只是向来都很积极主动而已。”

    “过度积极可不是什么好事。”小巴蒂语气平淡。

    他这句话显然给了亚瑟不小的压力。“我现在就去转告她。”亚瑟说着，立马转身朝门口走去。

    你不太喜欢他们在你跟前打哑谜，因此有些不满地问小巴蒂：“这是什么意思？卡洛琳是谁？”

    “我们去湖边散会儿步吧，我在路上跟你解释。”他朝你伸出手。

    你把手递过去，让他拉着你走出决斗社宽阔的房间，顺着楼梯走到一楼。已经入秋了，霍格沃茨建筑外的草坪带上了零星的枯黄，远处伫立的高大树木也变了颜色，层层叠叠的浅黄和深红缓慢舒展扩散。

    “卡洛琳·格兰特比我们低一年级，家里是做家具生意的，父母都是巫师。她想跟你交朋友，所以一开始通过亚瑟找到我，想让我介绍。但我不确定你是不是会喜欢她，因此一直没答应她的请求。”小巴蒂很有耐心地解释道。他现在和刚才在决斗台上根本就判若两人，或者说，小巴蒂在你跟前和在别人面前惯来都是两个不同的模样。

    他从来都没有试图遮掩这一点。

    “和我交朋友，为什么？”你不觉得你有这么大的人格魅力，“因为我和你关系匪浅？”

    “是，也不是。”小巴蒂把你拉近了一点，让你和他并肩。

    “在旁人看来，艾德娜，你是多面的。可以随意差遣我只是你的众多优点之一，除此之外，你的家庭也很有影响力，你选择的立场也被大多数人所认同。最重要的是，你有能力坚持你的立场，而斯莱特林尤其喜欢聪明且有实力的人。你不应该质疑为什么会有人想要和你保持良好的关系。”

    他太会说甜言蜜语了，让你简直无法抑制自己嘴角上扬的弧度。“我可以随意差遣你？”你故意问他。

    “任何事，”他毫不犹豫地说，“只要你开口，我就会照办。”

    小巴蒂朝你侧过头，你就顺势凑上去给了他一个浅吻。向后退时，他转而揽住了你的腰，把你朝怀里带。他的呼吸掠过你的额头，褐色的眼睛里压着阴影。

    “艾德娜！”有人在叫你。

    你轻轻推了一下小巴蒂，于是他就有些无奈地放开了你，神色十分不满地朝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在湖岸的树荫里，西瑞莉斯和柯拉正坐在那里向你招手。她们今天竟然没去温室那里，而是换到了湖边野餐。

    你也朝她们挥了挥手。

    “你的朋友还是太多了。”拉着小巴蒂朝那边走过去的时候，你听见身后的青年嘀咕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