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大二开学过了一段时间，江何为了陪护母亲，申请休学半年。
学校看了她的申请，同意了休学请求，保留学籍，给了半年的假。
五月中旬，舍友李姣的生日，作为她在学校玩的最好的姐妹，自然少不了邀请江何。
聚会地点在一家很有个性的清吧，算不上很大，江何八点多钟才到。
“江何！怎么才来啊？！罚一杯！”舍友陈橙起哄，几人也跟着凑热闹。
“自罚一杯不够！！三杯！”
“三杯！三杯！”
江何还没落座，拿起开了盖的啤酒一饮而尽，喝完瓶口朝下坠了坠。
“一滴不剩哈。”
大家看她喝了酒，也心服口服，让她落座。
李姣把菜单丢给江何，阴阳怪气说：“江大忙人，约你出来玩还得靠生日这个好理由。”
江何瞟着菜单，婉婉笑道：“没办法，最近是忙。”
“什么事情重要到能让你这个三好学生休学啊？”陈橙嘴里吃着果盘，好奇地问她。
江何休学陪护的事情除了李姣和辅导员知情以外，任何人都没透露。
得知她休学消息时，全宿舍无一不震惊。
李姣看了一眼江何，随后帮江何掩饰：“你管那么多呢？！你找到对象了没？”
面对李姣突如其来的嘲讽，陈橙顿时哑了声，“……你……我…”她被堵的结巴，只好安分吃起东西，“算了…”
江何叫来服务员，加了两杯酒。
“你好，一杯Margarita和龙舌兰。”
桌上几人眼神直勾勾地盯向她，像是要活脱脱生吞。
李姣打趣她：“酒吧常客啊？”
江何笑：“怎么看出来的？”
李姣眼神多了几分意味，实话告诉她：“谁第一次来酒吧记得酒名啊？”
听她这般话，江何无奈又好笑，“你知道的还不少。”
李姣：“那不然，我弟经常穿梭在各大酒吧内，说出酒名都不带动脑子想。”
江何没接话，将服务员送上来的Margarita拿起与几人碰杯：“祝李姣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众人的声音夹杂着玻璃杯发出的碰撞声。
刚入口的烈劲被青柠冲淡，浅浅的橙子味随之炸满口腔。
闲聊许久，江何觉得有点闷，出去透透气，刚走到酒吧门口，一个高大欣长的身影与江何擦肩而过。
江何余光瞟到身影，莫名觉得熟悉，一种说不上来的窒息感，蓦然勾起回忆里封存许久的人。
当年与李巾凡擦肩无数次，江何暗想着，如果彼此靠的再近些，她的手肘就能碰到李巾凡的胳膊。
她打消透气的念头，回到极其枯燥的酒桌，一眼撞见对面襟坐着的李巾凡。
江何顿时愣住，心头一颤，仿佛周边的空气重重地压向她。
以为自己晃了眼，特意揉了揉眼睛。
可坐在她对面的，竟是真真实实地李巾凡。
李姣注意到她傻站在那，喊她过来：“江何——干嘛呢？”
定格须臾，江何动身回到座位上。
李姣瞥了眼身旁的李巾凡，仿佛在示意他些什么。
回到酒桌上的江何，没了刚开始的热情，倒紧盯着李巾凡。
李巾凡察觉到有目光在盯他，于是视线一转，毫不逊色的回望江何。
四目对视，江何没有挪眼的打算，两人僵持着，没有开口说话。
李巾凡靠在椅背上，双臂环抱着，眸子里注满了桀骜。
头顶黑色鸭舌帽压的很低，黯哑的灯光折射一半在他侧脸，半陷阴影里的下颚轮廓极为分明。
像游离的野兽，随性散漫。
李巾凡双目紧锁着她，面无表情地扬了下眉头，像是在耍帅，又像是示意她“你有什么事儿？”
江何脑海里全是回忆碎屑，大概有两三年没见过他，看着眼前的他，无法言喻的久违。
十八岁的李巾凡，还是一如既往的孤傲凉薄。
和记忆里相比，说不出来哪里变了。
谁也不会懂，只能存在于回忆里的人，有一天竟意外出现在自己面前。
江何忽地笑了。
她从没想过，能与他在另一个时空相遇。
她以为避开关于他的一切，就能淡忘，开始新的生活。
面对李巾凡的攻势，江何没有任何反应，反而笑了起来。
从没有女生敢这样看他。
有点意思。
看她们聊的很开心，江何稍抿一口酒，转头投入聊天，“李姣，帅哥不介绍下？”
闻言，李姣“咳”了声，清了清嗓子，慢半拍的介绍：“我弟，李巾凡。”
简短的五个字概括。
大家都没吱声，以为还有后续。过了几秒，江何犹疑地问她：“没了？”
李姣点头：“介绍完了啊。”
陈橙翻了个白眼，笑骂道：“李姣谁能比你更傻逼？”
“还要我怎么介绍？以前都跟你们说过我弟的情况。”李姣偏过头看他，仔细端详，道：“帅不帅？”
李巾凡坐直了身体，胳膊撑在桌沿上，客气的与大家打招呼。
“姐姐好，”李巾凡眼一眨，唇角的笑意勾起酒窝，“认识各位美女实在是太荣幸了。”
陈橙差点沦陷在他的温柔乡，害羞道：“弟弟嘴好甜啊，有女朋友没？”
这算盘打的全桌人都知道了。
李巾凡摇头，笑容不减：“没呢。”
李姣看出陈橙的企图，趁机插嘴：“得了陈橙，老牛吃嫩草啊？”
陈橙：“有的吃都不错了！”
“……”
周遭的氛围隐晦，音乐喧嚣肆意，昏暗的环境下，江何一句未发，李巾凡悄悄观察她许久。
桃花眼里漆黑无比，从中透出一丝温柔，李巾凡拿起酒杯敬江何，似笑非笑地：“姐姐，我干了。”
江何支着下巴，单手把玩着玻璃杯耳，面上情绪淡透，忍不住挑逗他：“叫什么姐姐，要叫老婆。”
话一出口，在座诸位惊的头都要掉地上去。
连同李巾凡自己也没想到，竟会有一天被人撩拨的面红耳赤。
陈橙瞪大了眼：“江何！你疯了吧？？”
李姣一脸暗喜，打趣：“现在叫我声姐姐，我还能同意这门亲事。”
李巾凡喝着酒，被她的话呛到咳嗽。
“什么年代了还包办婚姻？”李巾凡嘲意十足的笑。
话还未落地，江何紧着他后面说：“姐姐都这么说了，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巾凡被江何挑起玩味，不再拘谨，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还是个有趣的猎物。
“老婆？”李巾凡从外套里掏出手机，打开QQ添加好友页面，对着江何轻点屏幕，“加个QQ？”
江何看着他，愣了下。
这一幕曾是她脑海中排练无数次的场景，时隔多年，如今真有了重新认识的机会，江何却没有勇气了。
江何收回思绪，委婉笑着：“我只用微信呢，弟弟。”
“那——”李巾凡也笑，不死心地，“加个微信？”
为了顾全大局，江何还是加了他的微信，看到请求好友验证通知，她熄了屏幕，迟迟没有通过。
其他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着：“在一起！！在一起！！”
江何沉默喝酒，打算看李巾凡怎么处理。
而他只是淡淡的笑着。
一杯龙舌兰直灌下去，喉咙辣的厉害。
辣到贯穿心脏的疼。
……
过了许久，十一点半，宿舍门禁十二点。陈橙喝的烂醉，李姣送她回学校。
大家散的差不多，只剩下李巾凡，江何和另一个女生坐在酒桌上。
场面很冷——
江何并不认识另一个女生，只觉得氛围窘迫，便起身去卫生间。
李巾凡也跟着起身，准备随行，却被那女生拦住。
那女生支支吾吾半天，李巾凡才勉强听懂意思。
“帅哥…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一句简短的话，那女生大概用了一生的时间说完。
李巾凡上下打量着女生，眼神锋芒锐利，像是带了玻璃渣。
他冷淡的眉眼直视女生，缓缓吐出一句：“抱歉，我有女朋友。”
女生被拒绝的很尴尬，脸颊顺带脖间红的显眼，头压的很低，不敢看李巾凡的眼睛。
过了几秒，仍鸦雀无声。
李巾凡觉得好笑，问她：“你都不敢看我，让我怎么喜欢你？”
闻言，女生握紧了手机，慢慢抬头看他一眼，目光又移到别处，半天憋出话：“那……能交个朋友吗……”
那女生没听懂他的意思。
“我呢——”李巾凡回到原位，抬手压了压帽沿，清冷的眼神闪了闪，“不太喜欢交朋友。”
女生从他眼中看出了嫌弃，铺天盖地的窘迫将她吞没，便只说了句对不起就跑了。
江何站在另一端的角落，往李巾凡和那女生的方向看，距离虽隔得太远，但也看的清晰明了。
李巾凡穿着件oversize宽松白T，正面有一处浮夸刺绣，衣服尽管宽松，挺拔有型的身材比例也没被遮挡住。
那女生与他挨的很近，头顶的灯盘闪过洒在他身上，那双桃花眼睫被抹上金黄颜料，像光芒点缀颤动，随着他浅浅的笑意，腮边的酒窝陷的极深。
江何一时看花了眼。
二十五岁的他，躺在病床上与恶魔抗争，面如土色般苍白病态。而如今的十八岁少年，眉眼间无一不透露着意气风发。
她可以说是见证过李巾凡从顶端金字塔陨落。
可从古至今，没有任何一个帝王能接受臣子看过自己的不堪。
……
那女生走后，江何才收回目光。
十八岁的他本就是夜空中最显眼的那轮月亮。即便他身边有无数的女生，也再正常不过了。
谁会拒绝皎洁的月光呢。
没有人会不愿意靠近，她都懂。
江何回到酒桌上，续了两杯龙舌兰，李巾凡坐在对面，异常平静。
不过几秒的光景，江何感觉是在度日如年。
两个人谁也不愿意开口说话，实在是无聊，李巾凡拿起烟和打火机问她：“介意抽烟吗？”
江何抬眼：“不介意。”
得到了允许，李巾凡点燃一支叼在嘴里，熟练吐出一个完整的烟圈。
淡淡的烟草夹杂着木调香水味。
他身上的香水味，一直没变过。
江何拿起他放在桌面的煊赫门，抽出一支点燃，缓缓吸了一口，却闷了好久才吐出。
“你怎么不走？”江何抖了两下烟灰，抬眸问他，“学校没门禁么？”
李巾凡紧着吸两口，尾音拉的很长：“姐姐，你也没走。”
听他叫自己姐姐，江何心里挺膈应，在自己的印象里，他从没这样过。
“叫我江何就好。”
说完她拿起一杯龙舌兰，递到他面前，李巾凡愣了几秒，接过酒。
“李巾凡。”
江何嗯了一句，“我知道。”
“你知道？”李巾凡不可置信，随后想到什么，“也是，李姣是你同学。”
“嗯。”
看着他没打算动那杯酒，江何忍不住问：“怎么？第一次喝？”
李巾凡点点头，笑的很可爱。
“喝了这杯酒，”江何起了个坏心思，想要捉弄他，“我告诉你一个好玩的。”
李巾凡笑笑，觉得有趣，拿起那杯酒，一饮而尽，凸出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喝完了。”他扯嘴笑看江何，期待她的下一步，“姐姐有什么好玩的？”
江何笑了，作势贴近他的耳际，在他的侧脸上落下一个轻吻。
没想到她玩这一招。
李巾凡脸颊肉眼可见的红到了耳根，灯光的照耀下，唇印在他脸上若隐若现。
气氛也因此停滞，江何撑着脸坏笑，看着李巾凡手足无措的表情，有种猎物被征服的快感。
可笑着笑着，江何很快便恢复了原样。
“经常干？”李巾凡眉一扬，倒了一杯啤酒喝起来。
江何笑：“怎么？对我上心了？”
李巾凡也笑着，眼前的女人像猜不透的谜语。
“玩个游戏？”
江何淡淡抬起眼皮：“真心话大冒险？”
李巾凡两手一拍：“bingo！”
“……”江何觉得这游戏很狗血，尽管在21世纪已经没人玩这种游戏了，但还是配合他，“你想怎么玩？”
李巾凡叫来服务员加了两沓啤酒，倒好两杯酒，一杯推到江何面前：“石头剪刀布决定，输的人回答问题。”
江何：“……”
她着实没想到，真心话大冒险还能和石头剪刀布联名…
看她未发话，李巾凡抢先开头：“开始了！石头剪刀布！”
江何下意识地作出回应，措手不及。
“我赢了。”李巾凡得意的扯着唇角，神情像极了李姣那副嘴脸，“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我没准备好，不算。”
“姐姐——”李巾凡轻啧一声，低沉的嗓音占据耳道，“输了就是输了，别撒泼。”
江何撩了下头发，把问题的橄榄枝抛给他：“你想让我选什么？”
李巾凡笑：“那必须是真心话。”
江何：“我选大冒险。”
“……”
突如其来的反转，每一句话都不在李巾凡的意料之内。
“拨通你喜欢的人电话！”李巾凡想用这种方式试探她有没有男朋友，刺激她，“敢不敢？”
江何顿住，指间的烟头火星忽亮，灼热感一时刺痛皮肤。
她抬手将烟送入嘴中，猛吸一口吐出，随之摁灭在烟灰缸里。
江何点开拨号键盘，想了三秒后，敲下早已熟背深刻的号码。
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犹豫。
铃声响起的瞬间，李巾凡提着一口气，十分紧张。而江何极为淡定地看着手机，神情没有一丝慌乱。
响了片刻，那头传来女机器人的声音：“你好，你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这结果是江何早就知道的。
李巾凡松了口气，又问她：“你喜欢的人长什么样？”
江何抿了下嘴唇，指着酒杯提醒他：“喝了，下一轮。”
李巾凡只好一杯入肚。
第二回合，打了个平手，双方各自喝了一杯。
第三回合，又是江何输了。
“你又输了！”李巾凡玩起兴了，笑的合不拢嘴，“这回选什么？”
江何想都没想：“真心话。”
玻璃杯上映射着精致而又模糊的脸庞，好像什么都变了。
李巾凡认真地问：“喜欢的人长什么样？有联系没？”
问出问题已经过了几分钟，江何还没有回答，她觉得很不可思议，当年心动的人在自己的眼前问她喜欢什么样的人。
她答不出来。
总不能直接告诉他，我喜欢的人是你。
她又不是傻逼。
“行不行啊？”李巾凡激将着她，顺带加了个惩罚，“不行喝两杯。”
话音刚落，江何将杯中的酒喝完，又实诚的倒了一满杯，两杯喝的太急，有些上头。
“没联系。”她看着李巾凡说。
一顿操作猛如虎，震慑到李巾凡，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心怀愧疚的喝了一杯：“下一轮。”
第四回合，李巾凡终于输了。
李巾凡自信满满：“真心话，问。”
江何倒好酒，放在两人中间。
江何认真想了想，问出当年不解的问题，即使她后来知道了答案。
“你抽烟的时候，在想什么？”
李巾凡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脸上的笑容消减下来，惜字如金：“想今晚吃什么呗。”
江何将酒推至他面前：“喝吧，两杯。”
“我答了，为什么喝两杯？”
江何随便找了个理由：“因为你长得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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