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风声从耳畔极速闪过,细看之下,竟是灌入了鬼气的枯叶。
此时已是三更夜,街道上空无一人。狠厉的风拍打在江贺梨的脸上,耳边的破风声愈加明显。
两道身影出现在街道上,相互追逐。
前方身着红衣的人以虚空之势漫入白雾,就着月光,江贺梨瞟见了没入白雾的衣角。
该死!身影彻底没入雾中,江贺梨咬了咬牙,跟了进去。
霎时,他整个人便被雾气包裹,眼前只留白茫茫的一片。
江贺梨自入了雾中自后便感受不到那鬼的任何气息:这鬼呢?哪去了!
黑夜的凉风划过耳畔,轻微的喊叫声顺着凉风传入耳中。
“你别过来!”
江贺梨循声走去,奇怪的是,他越靠近声源处,白雾也越稀少。
直至江贺梨觉察到时,白雾却早已消逝不见。
在月光的照耀下,只见瘦的一只剩皮包骨的小鬼,慢慢向一人的方向移动,那人应是穿着一套淡绿色长袍,青丝垂地,在月光下透着光。
他跌坐在地,慢慢向后挪动,而那小鬼正对着他,不紧不慢的向前。
那小鬼长得青面獠牙,眼皮凹陷下去的厉害,但眼球却是像要从眼眶里凸出来一样,只轻轻挂在眼睛上,像是随时可以掉下来似的。
他的手也是,只留几块皮肉连接。他身上挂着件残破不堪的衣裳,仔细看去时在衣裳被划开的地方,都依稀可见白骨。
他全身的肉溃烂,依稀散发出一股腐肉味,脸皮也要落不落,脖子上的红痕更是触目惊心。
江贺梨二话不说拨剑便砍去,金色的剑气直 挺挺的落在那小鬼站的地方。那小鬼向后踉跄几步,躲过这道剑气,双腿一软就跪倒在地,着急忙慌道:“这位道长,我不是鬼,别杀我。”
江贺梨归剑入鞘,右手一挥,一团金光便将那魂包围。
待金光消散,江贺梨淡淡询问:“你是魂?”
“是。”那小鬼低了低头,瞬息间,容貌已变。
意料之内的回答。
他穿着质朴,站姿规整,一举一动间透露出几分书香气,想来生前是个书生。
江贺梨没管身后的人,转而盯着这魂淡淡道:“魂可在七月十五鬼门大开之际归世一天,日,若强留,你将会一点一点的消耗殆尽,直到死亡,你难道不知?”语中透出一种质问的意味。
“我知道。”那鬼怯生生的点了点头,弱弱的答道,语气中是书生惯有的温柔。
“你既知道,为何不早去投胎了罢?留在这世上,对你终归是不利。”江贺梨的衣角被晚风轻轻掀起,一时寂静。
只听风过耳畔声。
过了半晌,那人才开口道:“我只是,想要去看看她!”这鬼说到这里,他垂下眼睫,神情落寞,连声音中都不禁透露出几分凄凉。
江贺梨轻点下头,照这种情况来说,也不是没有,死后的人想去看他在世的亲人或朋友,如果没见到,也不乏有在世间停留几日的魂。
唉,不惜以消散自己为代价,就为在人间多看几眼。
想通这一点,江贺梨便问道:“你难道不知她在哪?然后停留此地。”
“不是,我知道,她在北彊那边。” 沈容摇摇头,老实答道。
江贺梨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但面上不显:“你既已知她在哪,那为何不直接去北疆?”
“我…我出不去。”沈容的话中染上几分落寞,但他只是垂下眼眸,平静的接受着这一切。
"为何?”
“不知为何?我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屏障将我隔绝在了这里,我越不过这道屏障。”沈容越过江贺梨,将手伸出,纤长白皙手被一缕青烟缠绕,一道看似透明的屏障跃然眼前。
他沉默的垂下头,眼中仿佛隐藏了万分思绪,手指微微轻颤,任由那缕青烟消散。
“这位道长,知道了吧,这就是我不去北疆的原因。”
江贺梨点点头道:“我已知晓,只是不明白你为何会吓唬这位公子。”
镜头转向宋辞凌,他还保持着跌坐在地上的姿态。此人身着天青色长衫,袖口与领口处都纹有金边花纹,头发半束,其余墨发垂地,不免染上了些许灰尘。
在月光的照映下,配着他那绝美的容颜,脸在配上一幅漫不经心的拽样,好一个翩翩公子哥。
沈容向宋辞凌的方向撇了眼,转而继续对江贺梨说:“沈某也亦是无奈,若不如此,我怕是永远也无法离开这里。”
“那我也不见得你如何能出去。”江贺梨答道。
沈容自嘲的轻哼一声,再摇摇头:“道长可曾听闻换魂一说?”
(换魂,一些人在去世之后,不肯认为是自己死了,便会去找些人,把那些人的魂从肉体里剥离出来,自己取而代之……
具体记载的换魂之法数不胜数,但全是些邪魔歪道)
江贺梨整了整衣袖,缓缓道:“换魂之法,我自是知晓,只是此法你不得再用。”
“念你并未犯下大错,且我正好要去趟北疆,不知你可否愿与我们一同前去,也顺便完成一下你的遗愿。”
沈容眼中闪过几分震惊,随后抬头看了眼江贺梨,眼睫微微颤动,眼尾似有发红的迹象,他慎重的点头道:“我愿意。”
江贺梨在衣袖中不停摸索,最后掏出来个白玉做的小瓶:“这个小瓶有养魂的疗效,我先把你收进来吧。”
话闭,沈容便化作青烟,缓缓流入瓶中。
晚风在此刻不急不缓的驶来,江贺梨转身走向那位跌坐在地的少年,向他伸出了手。
那人没什么动作,只是自然的将手搭上了江贺梨伸过来的手,坐
……
“你没一一”
事吧,话未说完,便对上了对方的眸子。
江贺梨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是这双眉眼太过于惊艳,还是?
那一张像极了那日遇见的红衣鬼王的脸?
愣了好半响,江贺梨才反映过来,倾刻间,剑刃出鞘,剑锋直抵宋辞凌的脖颈。
宋辞凌将脖子顺着江贺梨剑锋袭来的方向侧开,下腰,剑身只微微擦过宋辞凌飘扬起来的衣带。
剑锋回转,宋辞凌刚直起腰,剑刃的戾气便向身后袭来,转身一一
刀剑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江贺梨的眼睛微微一凛,没想到这人竟在腰带中配了把软剑!
那软剑的剑身与江贺梨的剑相碰撞,剑中蕴含之力不可小觑,但从明面上看,到像是四两拨千斤了。
用剑,可力却不显,明面上是轻风化细雨,可暗里却是狂风硬拼石头。
江贺梨暗暗赞叹:好剑!
刀光相见,两人被余威震退。
江贺梨正欲向前,却不料宋辞凌抢先开了口:“这位道长请止步,吾并不是恶鬼。”宋辞凌抬剑横在两人之间,欲阻止要向前的江贺梨。
“不是?”江贺梨唇角微弯,挑衅的撇了眼宋辞凌,嘲讽值拉满:“那我试试不是就知道了。”
江贺梨一挥手,一道金光便穿过宋辞凌的身影,打在了他身后的墙上,墙应声坍塌。
宋辞凌微微侧过身子,看了眼睛坍塌的墙面,随后又向江贺梨投去一个无辜的口眼神。
金烟过,必然不是鬼!
……
一道惊雷在江贺梨脑中炸开:“敢…敢问阁下是?”
“在下姓宋名辞凌。”宋辞凌将剑背入身后,微微向江贺梨鞠了一躬,尽显公子之礼。
姓宋名辞凌?不就是叫宋辞凌吗?还搞……
江贺梨想到这,突然反应过来,若刚才只是在脑中炸雷,那现在便是脑子炸了!
江贺梨默默把剑收回,颤颤巍巍的开口道:“宋辞凌,您莫不是那位七…七皇子?”
“正是。”
虽说修道之人在修道时便应看清生死,可我的腿却还是有那么亿点点软。江贺梨在心中不断的自我安慰着。
过了好半晌,江贺梨才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不信邪的又问了句:“你确定你是七皇子?”
“诺,你看。”宋辞凌取下腰上所挂的玉佩,递给江贺梨。
江贺梨表面上平静的接过玉佩,实则内心疯狂呐喊。但当玉佩被拿在手中时,一股温热感便袭卷了整只手,尤其是在这寒霜秋夜,那热量变得格外明显。
江贺梨大致看了眼玉佩,这玉佩全体为乳白色,玉佩中心刻了个“七”的数字,光看玉料,便知价值千金,更不用说它是暖玉。
细看之下,这玉佩的边角还刻有一些细小精美的花纹,一看就是经大师之手。
“想必道长已经知道我不是恶鬼了,那我想,道长能否送我回趟府。”宋辞凌的软剑早已收回那腰带中,他此刻的脸上挂着大方得体的笑容,让江贺梨不忍拒绝。
其实只有江贺梨知道为什么答应他,可能是认错人的尴尬,也有可能是其他原因。
一路上俩人寂静的像埋藏于地下深处的蝉,独留那秋风,一人唱这独角戏。
这时候的俩人心怀各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来到熟悉的的道路,看见那刻着江府宅子,江贺梨不襟抬眸扫视了遍,心中闪过几丝震惊:“这不是我家吗?”
江贺梨指着他所站院子外旁边的江府问道。
“那我们很有缘,我住你家旁边。”宋辞凌自顾自的上前推开了大门,转头对江贺梨道:“这位道长可否来府中借住?”
宋辞凌嘴角边还挂着淡淡的笑,一张脸如白玉般无暇,月光被房檐遮挡,使他整个人都隐匿于暗处,一种说不清的诡异。
江贺梨本意拒绝,可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只听他的嘴不受控制般道:“既然七皇子都如此说了,我也不好拒绝,那便借住一晚。”
宋辞凌笑着点了下头,过来径直挽着江贺梨的胳膊,直奔府中。
江贺梨本意想挣开,可没想到那人挽着他手的力气如此之大,他尝试了几次,都没能将手抽离,只能任由他挽着。
不过江贺梨发现,这人竟比他矮半个头,而且他的眼角边没有那颗小痣,再联想起那日遇见的红衣鬼王,好像比自己高“一点”。
两人可能只是长得像而已,江贺梨安慰着自己。
“这位道长,请问你姓甚名谁?”宋辞凌的出声打破了原有的寂静。
江贺梨的思绪被打断,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答道:“我啊,我叫江贺梨。”
宋辞凌点点头,随后两人又归于沉静。
江贺梨这才意识到:不对啊,他一个七皇子,连个守门的都没有吗?而且这府中也太过于平静了些。
思绪因着晚风飘飞在空中,去向远方。
最后宋辞凌说他才刚到此处,匆忙间也只收拾出了一间屋子,江贺梨只好与宋辞凌同榻而眠。
风吹过寂静的夜,只道再无重逢,只有下一世的初见。
第六章已修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