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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游

作品大纲和人设

No.1

白秋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在苔城很难看见如此茂盛的丹桂,细小的花蕊簇拥着,密集的布满了棕灰色的枝枒,在秋风中泼泼洒洒,灿烂的仿佛燃烧一般。

他没想到东区的老街还有这样漂亮的景致,在大人们的口中,这条街道是游手好闲的混混们的聚集地,是无业游民和下三滥们的游乐园,就应该脏乱而破败才对。

不过正因这个街区的混乱,白秋才在选择离家出走的第一时间奔到此处--附近没监控,某个人进入此处便如同一滴水落入大海再难寻觅,这回该叫父母好好着急了!

白秋很是快意的想到,他随意的坐下,心情愉悦的倚靠在桂树干上回忆着几个小时前。

今天中午,他的父母又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发雷霆的吵着,期间摔碗筷踢柜子,骂尽了污言秽语,全然不顾书房中正在备考期末的准高二儿子。

那声声的斥骂,都在撩拨着白秋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让他的眉头越皱越深,毕竟这种情况都持续了将近一个月之久。

当听到他们毫无底线的相互指责出轨,并且传来了肢体殴打,相互碰撞的闷响声后,白秋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火气与焦虑,走到客厅,让局势变成"三国鼎立"的大骂战。

在一番没有输赢的争吵后,他终于还是红了眼圈,气冲冲的摔门而走,把喧闹和怨气留在了身后。

其实冲出来也只是没经考虑的一时冲动,于是哭了一阵以后,白秋便漫无目的的游荡着,就这么随意的走了好久,仿佛缘分注定一般,他来到了老街,遇到了这棵绽放的桂树。

虽然依旧心情郁闷不想回家,可白秋却不得不面临一个严峻的现实问题--之前没吃午饭,然后又走了那么久,如今是肚皮贴后背,饥火烧肠。

他不死心的检查着口袋,可里面翻来覆去也只有十多块零钱,这吃顿饭都有些勉强。

为了明天着想,白秋只好到超市中买了桶泡面。可直到开吃前,他才意识到自己生活经验的过度匮乏:如果找不到热水,还不如买压缩饼干或者面包呢。

他又豁不出脸去退了这桶面,总觉得会有些尴尬。

“啊,真是见鬼。”白秋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原本还算白净清秀的脸上布满了阴霾:“这桂树正对着就有家,额,网吧吗?我就进去借个开水,应该没问题吧……”

他踌躇了一下,可最终被饥饿驱使,白秋把泡面揣进怀里,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星际网咖"的玻璃门。

门里门外仿佛是两个世界。外面秋风习习萧索凉爽,里面人来人往热闹而嘈杂,还有股怪味。

白秋将近16年的人生中,这还是第一次来到网吧,不禁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尽快走向服务人员。

或许是站的位置不巧,愣神的白秋正杵在了吧台前,就仿佛是要插队般,顿时激起了后面人们的一阵不悦。

“哎,我说你小子!”一个穿着黑皮衣的社会青年,用力扳住他的肩膀:“滚后头去排队。先来后到啊,懂不懂?”

白秋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反抓住对方的小臂:“不,那个,其实,我只是……”也许饿的太久,他感到思维有些滞涩,半天没能组织好合适的话。

这社会青年明显不是好说话的主,看自己手被握住,他狞笑一声,毫不犹豫的便是个大耳刮扇了过去,带起一阵风声。

啪的一声清响,白秋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冒金星,随后脸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他有些控制不住重心,往后倒退两步,最终跌坐在地。

周围顿时响起阵阵议论,甚至不乏看热闹叫好的:"喂喂,这小哥一巴掌就挨扇到地上去了!哈哈哈……"

"看样子还没成年,小小年纪不学好来混网吧,照我说就该打。”

"快滚快滚,搞笑呢,这么虚,还敢学人家插队?"

而吧台的服务员显然对这样的场面见怪不怪,只是微微摇头,神色不变的继续用手蘸唾沫点着钞票。

白秋捂着脸感到鼻梁发酸,也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心情--今天真是倒霉透顶了,但现在还是赶紧找个法子糊弄过去。

“抱歉,我只是想来要个热水。”他忍住屈辱和愤怒,用尽可能平和的态度说道,同时指了指滚落在一旁的泡面,证明所言的真实性。

“切,哪来的傻子,真是败兴。”那社会青年走上去,一脚将泡面踩扁,随后扬长而去。

白秋有些呆愣的站在原地,他看到服务员低声咒骂着将自己晚饭的"残骸"扔垃圾桶,也看到了那皮衣青年走出去后,随手将烟头放在旁边的桂花树干上摁灭,留下一个黝黑的烙印。

"现在你也用不上热水了,一边去吧,不上网就别挡着我们做生意。"服务员扔完垃圾,撇撇嘴,有些嫌弃道。

白秋站起身子,准备离开网吧:真不想回家啊,但之后怎么办?总不能继续饿着,脸好痛,但幸亏钱还有点……

他有些迷茫的胡乱思考着。

白秋拉开玻璃门,深秋的傍晚风已经凉了,让他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随后他慢慢的挪着脚步,再一次靠到丹桂树旁。

而网吧的里面,有一道视线不经意的扫过白秋身影,随后就紧紧的"粘"了上去,打量许久。

他有些出神的看着花,天几乎要黑透了,视线也变得朦胧模糊起来,白秋轻轻揉着自己的脸:他从小到大一直没有打架的经验,反倒属于家长眼中的乖孩子,虽说成绩不算很好,却懂礼貌肯听话,也够努力。

性格柔和,和人吵架时即使盛怒之下都不会骂的太过分,就算再难受,也只会一个人偷偷的到房里哭。

白秋准备走了,如果再小个三四岁还在中二期,这种进退失据的时候他可能会寄希望于有位英雄从天而降,带自己去做些什么拯救世界的任务。

可毕竟不是十四十五岁的小孩子了(虚岁已年满十七)。

太阳已经完全消失在地平线下,白秋站起身来,轻轻踢动已经坐麻的腿。

就在这时,一股泡面特有的浓郁气味伴着热流,钻入到他鼻孔中,让人精神一振。

不知何时,桂树下又多了一道身影,而那人手里还端着碗喷香扑鼻的泡面,并且是,与她气质并不搭的泡面。

借着网吧透出来的光亮,白秋看清了眼前之人,竟然是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子,衣裙素白,长发披肩,五官动人。

“看你很饿的样子,吃吗?”女孩微微一笑。

No.2

白秋咽了口唾沫,恨不得伸手就接过来,却还有着理智:“我还没太明白情况,所以这是给我的吗?”

虽然这听上去像明知故问,却确实是基本的礼貌。谁知道女孩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理所当然的把面条挪开:“哪有吃白食的?这是我的晚饭。”

白秋嘴角有些抽搐:“好吧,是我想当然了。”--那您就是专门过来炫耀的,对饥肠辘辘的我炫耀一碗贵达3.5元的康帅傅红烧牛肉面?

他忍不住在心中吐槽这荒诞的情况。

女孩话锋一转:“可谁叫我闲的慌,又心善呢,如果你愿意进去坐着陪我聊聊天,晚饭也不是不能分你。”

白秋皱了皱眉,在心中随意的分析了下:如果这是坏人,在荒凉的外面明显更好动手,又何必专门把人骗到明亮的室内里去?

而且自己又有什么可图谋的呢,泡面都吃不起的人当然是穷光蛋一个,不图财的话,劫色?这更离谱。

更重要的是,他在老街真的是人生地不熟,现在天又完全擦黑了,再想找便宜的食物并不现实。

于是再次走入网吧时,白秋这才看清了那道领着自己的倩影:这女孩恐怕也就刚成年不久,但气质相当独特。

眉目清秀温婉,杏眼憨厚,嘴唇圆润,动作轻柔,似乎是乖巧的小家碧玉;可同时嘴角笑容伶俐,眸光流转间好像总在不停的观察着周围,显得古灵精怪。

此外,她额前的刘海下,似乎有道若隐若现的、浅浅的疤痕。

看到竟然是女孩领着白秋,周围的顾客们顿时投来了奇怪的目光,更有甚者,干脆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找错对象喽,这小子身上恐怕榨不出钱来吧。"不知是谁低声评论了句,白秋低着头,不自觉的有些忐忑。

可女孩却目不斜视,只是径直走到了自己的座位,又随意的从旁边拖来一张椅子。

在电脑桌上,竟然有着另一桶用书本压住盖子的康帅傅,显然是提前泡上了。

“算我请你的,边吃边聊吧。”女孩自顾自的坐下,她显然是个自来熟的社牛。

白秋道声谢,才有些拘谨的坐下,只将臀部占了小半个凳子,开始吃面。

“看你茫然无措的多半就没去过网吧或者迪厅之类的地方,为什么要来这里?”女孩根本不客套,信口问道。

“也许你误会了,我真的只是想来接个热水,结果霉运当头,反挨人揍了。”

“那你选这家确实是眼睛不好。但我问的不是这个。”女孩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周日也不去自习,你是逃课出来了?”

哈?白秋被问的有点懵,这口吻不像是街头厮混的小太妹,反倒和学校的教导主任相差无几。

话说回来,你应该也没到高中毕业的年纪吧,不同样心安理得的坐在这儿?

白秋本想缄默不言,可面对女孩那清澈的双眼,他又忍不住心中一动。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只是陌生人,可那双眼睛却能够透露出一种让人信任和亲近的"信号"。

“和爸妈闹了点矛盾,想离家出走一两天吓吓他们,结果不留神就走到这附近了。”他最终诚实的说道。

女孩沉默了一下,最终耸耸肩哂笑:“还以为有什么曲折的内情呢,结果就这?”

“……我的故事不够有趣,还真是对不住了。”白秋吃了口面,有些含糊不清的自嘲道。

“叛逆少年还是早点想通回学校的好,但可惜我对辅导心理上的小孩子‘变成’大人并不擅长,只懂得生理上的。”女孩只是吃了几口,便皱着眉把泡面推到一旁。

“感觉你说的话令人可以联想到很多不好的东西。不过我应该明天才走。”

“那今晚住酒店?”女孩先是随口问道,但很快反应过来:“可你要有钱的话,也不至于来借水了。”

白秋无奈的点点头:“我想看看十块钱能在这里开几个小时的机,等到了时间,再找个桥洞对付到天亮吧。”

那女孩愣了下,随后嘟囔着:“你这种傻子还真少见。算了吧,桥洞底下那滋味可不好受。”

她偏着头又想了想:“既然你实在不肯回去,不如在这里趴着睡一晚好了,反正我都是包整天的。”

白秋有些感动和疑惑:“既然你不在这里休息,那平时包整夜不费钱吗?”

女孩将头偏了偏,视线不自然的斜向地上:“这位置一晚上才几个钱,比赚的少多了。”

一边说着,她将之前用来压泡面的书拿起,白秋这才发现,那竟然是本外国名著。

“我现在玩到十点钟走,你自己看着安排。”她打开电脑,头也不回的说道。

在网吧里都能被打,这老街一看就危险透顶,白秋哪敢大晚上的瞎晃悠,只好老实坐在一旁:"我看你玩吧。"

“行,或者我也可以调双人游戏,你一般玩点啥?”女孩性格很随和,不甚在意的点开搜索引擎。

“家里管的很严。为了让我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平时别说电脑,连手机都不会发下来,所以游戏我也只是看同学玩过而已。"

“哈。”女孩毫不掩饰话里的讥讽:“这么说还是个乖乖仔啊,那我再重复一遍,明天赶紧回你的学校去。”

她在"学校"两个字上明显咬重了音节。

话虽如此,为了让白秋不至于无聊,女孩犹豫了一下后,最终选择了打开动漫。

"游戏不会玩的话,追番吧。今年十月的新番,《东京搜查官:re》,我从第一集开始放。”她下意识的介绍道。

白秋感到心中很暖:就算是在这混乱的老街,也还是有好人的啊。比如眼前这位。

"对,对了。虽然问的有些突然,但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毕竟你帮了我那么多……”白秋干巴巴的问道,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里有些紧张。

“哦,文桂。”女孩--或者说是文桂随口答道,同时在桌子下翻找着耳机:“非要在问姓名前后加那么多解释和修饰词,我还以为你想问点别的呢。”

“别的?"白秋有些懵逼的从她手上接过半边耳机,第一次和女孩子用同副耳机听歌,他忍不住有些异样。

“没事。”文桂把另外一边塞入自己的耳道中,不再说话。

同时,她在心里无声的回答了刚刚的问题:呵,我还以为你也想问价格呢。

No.3

动漫的进度条不疾不徐的向前,白秋对此并不算很感兴趣,反倒是几次不经意间的扫视,他再次感觉到文桂的眼神很不寻常。

很灵动、透亮,也很深邃、宁静。而且出乎寻常的干净,像是秋日干爽的晴空,又像高峰上万年不化的冰雪。

任何人看到这双眼睛,都会印象深刻的吧。

因为看的太不加掩饰,文桂终于忍不住转过头翻个白眼:“让你看动漫,没叫你偷看妹子。”

虽然她没有半点被偷看的不自在。

“对不起。”白秋马上意识到了举动的失礼,随后把目光定格在了屏幕上,眼都不眨。

此后一直无话。到十点时,动漫已经播了七集。白秋对这个题材并不算太有兴趣,所以一直昏昏欲睡。

尽管如此,却仍然有三句台词被他记了下来,分别是“蔷薇之所以美丽,是因为它在开始凋谢前就被摘下来了。”

“我可爱的残缺者,你的父母想将你抚养长大,可是失败了。”

以及“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创造一切的神,那他大概不是什么全知全能之父,而是个顽劣的小孩子。因为这个世界上充满缺陷的东西太多了--比如说你。”

之所以记得这些,是因为--也太中二了吧!

“虽然我动漫看的少,但这个实在没深度吧。而你看的好投入,这剧情真的能有那么强的共鸣感吗?”白秋忍不住吐槽道。

"你看不懂罢了。但我有着欣赏一部作品的基本审美,以及对待新潮文化的开明。”论斗嘴文桂还真没怕过谁,她连珠炮似的说道。

眼看到了点,她用手机发了几条信息后,从桌下的柜子里拿出一套薄被褥:“喏,真正意义上的‘女生自用九成新’,最近天转凉了,你晚上可以披着。”

白秋感动的接了过来:“帮大忙了,苔城毕竟地处北方,现在这深秋夜里还真有点冷。”

“虽然我明天肯定要洗的。”文桂神情促狭俏皮:“但你可别因为是美少女用过的就拿去做奇怪的事哦。”

"……鬼才会啊,别把人都想象的那么龌龊啊喂。"白秋深感跟眼前这位女生对话的艰难,居然毫不相关的话题都能扯到荤段子。

“开个玩笑,好那我走了,毕竟真的赶时间,你安分待在这里哈。”文桂又随便叮嘱了几句就风风火火的离开。

他们两个并没有专门告别,文桂是觉得萍水相逢无需在意,而白秋则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似乎两人还会再见。

可没有人注意到,当那个女孩转身的时候,原本脸上还挂着的笑容瞬间便被阴霾给取代。

文桂在路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师傅,老地方,去洛业酒店。”

看着窗外的景物飞快倒退,她将手肘支在车门上,忍不住叹了口气:“在这之后,要怎么办呢。”

而另一边白秋则有些无聊的拿起那本外国小说,比起电脑,他还是更喜欢阅读。这是德国黑塞的《德米安》,故事也挺前卫,讲的是双男主相互救赎,各自成长。

做通宵生意的网吧当然不会熄灯,但是到了12点左右白秋仍然被困意所击败,于是脱了外衣,将薄被披好趴在桌上。

睡梦中,他忍不住回忆起了小时候:他的父母都不算是什么成功人士。从二本大学毕业,干着一个月大几千的工作--平心而论,这水平在苔城确实算很不错了,可正因如此,这才给了他们一种错觉。

那就是必须让孩子更进一步,跻身入更上流的社会阶层。为此,父母不但打肿脸充胖子,让他接受所谓的"贵族教育"进而花光了积蓄,还因为他的水平达不到学校一流,而时常大发雷霆。

但事实上白秋已经尽力了,一举一动都按着父母的要求做:不去跟那些行为习惯不好(也就是家庭条件较差)的同学交往,把周末花在价格高昂的乐器课上,从不接触电子游戏,等等。

可每当他达到了自己的极限,父母却会无休止的把要求再次提高,随后再指责他不合格。

尤其是这段时间。因为父亲不听劝告,把家中所剩无几的存款全部用于炒股后亏了个底朝天,被母亲指责好几次后,父亲干脆反戈一击,说都是母亲以前生活不节俭,才让现在无钱可用。

父母索性撕下了最后一层夫妻关系的遮羞布,让整个家庭陷入到了浓浓的火药味中。

“老是说我这里不合格,那里没天赋,似乎浑身上下就没一个毛孔让你们看顺眼。那最开始不要生下我就好了嘛,只要没有孩子诞生,你们压根不会有任何期待,也就没有了一点烦恼,多好。”

睡梦中,白秋呢喃自语道。

不知何时风逐渐起来了,网吧外面那棵桂花树枝叶飘落,摇摆不定。

在苔城这座北方的小城中,接近11月份天就开始凉了,冬天的脚步近了。

第二天大清早,天空刚刚浮现出鱼肚白,整个网吧还沉睡在寂静中,白秋根据体内的生物钟,早早醒了过来。

他小心翼翼的将被子叠好并放回了柜子,又打开电脑的QQ邮箱,在里面编辑好了对文桂之前出手相助的感谢话语,并将身上仅有的十块钱放在抽屉中。

人家也许挺有钱压根看不上这一星半点,但自己做人却不能没良心。

他这才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今天是周一,回去拿个书包跟父母解释下,总还是得上学的吧。

不过一会到家,如果父母已经睡醒的话,肯定又会有场狂风暴雨,甚至竹笋炒肉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白秋有些紧张的推开家门时,发现里面一片寂静,并且父母的拖鞋都放在了门边。

很显然,他们并不在家。白秋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还没到六点半。

“这么早,两个人就都出去了?”这很反常,他知道父母的工作都不用大清晨就出去。

白秋这时其实气也消的差不多了,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拿起座机--毕竟不晓得父母把他的手机藏哪了,拨了父亲的电话。

一阵忙线音后,电话那头终于响起了沉痛而沙哑的声音。

No.4

大约二十分钟后,白秋失魂落魄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神色不敢置信,眼神灰败而迷茫,简直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消息。

昨晚自己离家出走后,父母继续吵了许久才终于发现不对,母亲出门寻找因焦急飞奔过马路,闯红灯被货车撞飞,送医无效已经于凌晨去世。

白秋用力咬住自己的右手,直到鲜血淋漓,泪珠无声的划过脸颊:“妈妈死了,去世了,如果不是我任性的话,都怪我,都怪我。”

现在肇事的货车逃逸,母亲的后事待办,她家里的亲人正气势汹汹准备搞医闹,忙的父亲是焦头烂额。

因为医院剑拔弩张的局势,白秋甚至没法第一时间飞奔到母亲的遗体旁见她最后一面。

白秋只觉得胸口撕心裂肺的痛,父亲让他照顾好自己,可他实在做不到。不知哭晕过去了多少次,白秋一整天神情恍惚。

"之前嫌弃的抱怨的生活一下就被打破了,什么都不剩下了。这是场梦吗,是的话,呜呜,请赶快醒来吧。”他忍不住以头抢地,撞的痛彻心扉。

东西只有失去了才觉得好,白秋再也想不起母亲的种种粗暴和势利,记得的都是她的耐心和关怀。

夕阳西下,将近一整天,他都滴水未进,可是却没怎么感到饥饿--白秋所有的情感都被悔恨占据了,直到父亲打来电话。

“这边情况没那么急了。你去请假吧,直到帮你妈把后事弄完。明天就过来灵堂,具体是搭在……”他的语气是暴露无遗的疲倦,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和不耐。

“好。”打完电话,白秋抬起头。仅仅一天,他显得衰颓了很多,黝黑的眼眶,干涩发白的嘴唇。

看着厨房锃亮的菜刀,那是母亲平日里惯用的,他头一次有了轻生的念头。

“所以就说,如果一开始没有生下我,那大家都能过的很好吧。”

而与此同时,苔城西区,城乡结合处。这里布满了老式的红砖砌成的房子,路面则是水泥与黄土相交,空气里弥漫着炊烟,还有声声犬吠提醒着外客谨慎入内。

一间格外狭窄逼仄的土房中,文桂轻轻地掩上了木门,她走路步伐很缓,小腿微颤,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角落的板床上,躺有一道佝偻的身体。

“奶奶,我回来了哦。”文桂尽量挤出一丝笑容:“我这就去做烫面吃,下午您感觉还好吗?”

床上的老人勉强支撑着身体坐起来,那是个头发花白,面容慈祥却骨瘦如柴的老太太。

“好的很,你可千万别担心。”老太太刚说了两句话,就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咳咳,我这把老骨头让你费心了,就怕耽误了你的学业,唉,我活到这年纪,其实早就该死了。”

文桂赶忙快步上前,轻轻拍打老太太的背部:“这算什么话,我从小就是您拉扯大的,现在您生了点小病,我来照顾照顾不是理所应当吗?”

“不讲这些了。”老太太转而问道:“对了,今天在学校怎么样,有认真做功课,有和同学们好好相处么?”

老太太抬起了头,这才看到她的双目灰白仿佛盖了层雾,显然是几乎失去视力了。

文桂眼中不自觉有了泪光,可她却把头微微侧过,让声音听起来尽量自然而欢快:“都很顺利呀,我有努力抄笔记和读书,也跟同学们一起玩了。”

“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顿时松了口气,她几乎每天都要询问一遍相似的问题,毕竟对这个年近80的老人而言,这个品学兼优的孙女就是唯一的骄傲和希望了。

帮助奶奶吃完晚饭后,文桂习惯性的从床头的箱子中拿出一碗泡面,揣在怀里。

“奶奶,晚自习时间到了。我还是到学校食堂去吃哈,下自习都得十一二点,晚上您不用等我,早点休息。"

"嗯,好。”老太太应了一声:“孩子长身体重要,桂桂节省是好事,可也要多吃点肉啊,其中牛肉最好,吃了长得壮。还有不能忘了吃素菜,像芥菜啊……”

上了年纪的老人说话总是絮絮叨叨的。

文桂一一应下来:“那我去学校上自习啦,因为周末还要打工,平时肯定得努力点,走啦走啦。”

走出家门不久,她扫了辆共享单车,在如血的残阳照耀下,轻车熟路的向网吧骑过去。对于之前对奶奶的欺骗,文桂显然没有一星半点的羞愧之意。

可每次蹬踏脚时,她大腿内侧及其上的肌肉都忍不住一阵跳动,带来种仿佛撕裂的痛感。

“这副样子,还真是令人作呕啊。”她咬了咬牙撸起袖子,少女本该细腻白嫩的小臂肌肤上,竟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

No.5

等到白秋和父亲一起解决完这一系列的麻烦,已经是20多天后了。过程并不顺利,母亲娘家那边的亲戚们一直看不惯父亲,甚至在太平间中都咄咄逼人,对白秋同样连讥带讽。

白秋有些麻木的跟着走完了流程,从进停尸房里看到残破不堪的尸首,到灵堂的跪拜叩头,再到入土下葬的鞠躬默哀,他没在哭过,心情也不像先前那样极端。

他只是感觉很累,觉得好像心脏失去了弹性,然后又像白纸一样被撕扯开了。

这天晚上,白秋和父亲在家中的客厅里相对而坐,对面中年男人手里的烟已经抽了一根又一根,弄得整个房间烟熏雾绕。

父亲很少抽烟,除非心情实在恶劣。终于,他沙哑的开口了:“白秋,我最近几个月估计要去出差,在外地很少回家那种,你的想法是?”

听见父亲语调里的忐忑,看着他眼神中的闪躲,白秋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出差,实际他就是想抛下这个残破的家,想要去外地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这当然是一种不负责任的逃避,甚至行走在了违反未成年人保护法的边缘,可白秋并不想阻止他。

如果不是自己一时任性就成了那个灾难,父亲又何至于此呢?

可虽说如此,如果没有大人照顾,没有父母为自己安排好生活和学习的目标,那一切会变成怎么样,白秋简直难以想象。

白秋好几次嗡动着嘴唇,盘算着该怎么使父亲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他可以慷慨激昂,斥责对方的懦弱;也可以幽默诙谐,用婉转迂回的方法唤醒父亲的柔情。

可是最终,强忍着令人厌烦的二手烟,白秋只是咳嗽了好几声,然后随意的开口了:“您自己安排就是,我不太清楚您工作上的问题,但独自生活一段时间没有问题。”

就这么短短一句话,让他呛进去好几口烟,咳的撕心裂肺,涕泗横流。

父亲转过身去,将烟头掐灭:“嗯,那就好,我每个星期会转给你400元生活费,不够可以随时说。"

就父亲的收入而言,这笔钱并不是很小的开支,显然,这是他在弥补。

这次谈话没有任何尖锐的言语冲突,可父子之间的隔阂却暴露无遗,只是两人都心照不宣而已。

而父亲走后不久,白秋长期失眠,反应总慢上一两个拍,每天浑浑噩噩根本没有心思学习。

于是索性模仿父亲的签名,跟老师请了长假。在同学们诧异的眼光中,白秋背着书包,低着头,缓缓的走回到家。

他和同学们关系都不错--但也更多是表面的和谐,平常聊聊生活学习间的琐事、打发时间时一起玩乐还好,可真要说交心的知己,反倒找不出来了。

在没有人要求自己的情况下,他真的不想学习了,毕竟高考还远,现在即使再拼也看不到任何回报。

在这段无所事事的日子中,白秋其实也有认真思考着一个问题:自己还有什么该做的,还有什么可以做的?

而当想到深处后,一双干净而透亮的双眼,一张明艳动人的面孔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是了,在拿到父亲给的"抚养费"后,自己也算“小有身家”,抽空到星际网吧去跟文桂道谢,也算是题中之义。

除此之外,白秋也有一些别的盘算:通过接触以前完全生疏的网络游戏,也许能够稍微冲淡丧母之痛,让他得到喘息的机会。

是日上午,仿佛是心有灵犀,白秋刚来到老街,就遇见了骑着单车去网吧的文桂。

初冬的阳光暖融融的撒下来,两人对视一眼,竟然出乎意料的浮现出个共同的念头:他(她)居然又来了,而且看上去比上次憔悴了好多啊。

就在这有些尴尬的时刻,还是文桂打破了沉默:“你还真不学好啊,这么快就又逃课了,还是说放不下姐姐我?”

话虽然这样说,她口吻中却没有谴责,更多是调侃和打趣。白秋有些苦涩的笑了笑:“今天我可以自己开个机子了,咱们进去再说吧。”

网吧里,文桂将腿翘起,倚靠在桌子上,坐姿相当的随意:“一副有心事的模样啊,我没猜错的话,你其实是打算说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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