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姐,我赢了!”
少年持剑扬笑,少女持枪立于他身前,枪,乃百兵之王。
……
“妹妹,你喜欢听琴吗?我弹给你听!”
稚童天真地与摇篮中的女婴对话,生涩的琴音不绝。
……
“阿黎,这是我给你画的画像。”
温儒王侯展开画卷,那个一个神明般的女子,一身素白长衫,跪坐于佛前,玉容静默,丹唇未启,气韵皓若云烟。
……
“阿姐,我已经没有退路了,美玉本该无瑕,却恨神坛坍塌,将皎月染成血红。”
高台之上,众目睽睽,刀刃架在华服女子的脖颈边,血缘尽,血珠落。
……
“留你一命,乐阳长公主。”
凤鸣宫内,宫装女子披发跪地,腰间挂着一枚月牙似的吊饰,男子手执剑,小将军侧立一旁。
……
“初遇你一袭红衣,与燕临策马扬飞,我这后半辈子都在怀念那个红衣少女,无奈记忆已经模糊。”
坤宁宫内,清净人散,一串玉珠搁置在精美的锦盒里,憔悴女子缓缓吹奏玉笛,本该是清亮悠远的笛音,却处处哀伤怀旧。
ps:因为姜雪宁只会阿黎教她的那一首曲子,所以笛意不同。
……
“娮娮。”美妇的不舍又决然的声音。
“堂姐。”少年的声音肆意而张扬。
“阿姐。”女子如风铃般的声音。
“阿黎。”两个少女的声音相叠,如珠玉落盘声。
“郡主。”下位者恭敬讨好的声音。
“萧黎。”男子清风拂过心田般的声音。
*
空气中浮动着恐惧,妇人看着襁褓里睡熟的女婴,美眸里满是慈爱,动作轻柔地抱起她,嘴里呢喃着什么。
到了一处暗室之中,隐隐约约能听到头顶上沉重的脚步踏过去的声音,还有刀剑相交的声响,几乎持续了整整两个日夜。
睡着时能听见。
睡醒了睁开眼还能听见。
直到第三天声音才渐渐小了,听不见了。
躲藏在暗室里的人们已经憔悴许多,几乎喜极而泣。
皇后却厉声斥责,叫他们不许哭。
一只小手戳了戳妇人怀里女婴的脸蛋,男孩眼睛亮了亮,发现了新世界,“阿娘,妹妹的脸好软……”
妇人嗔怪道:“别把你妹妹弄醒了。”
时间在等待中消磨。
到后来已经分不清时辰,日夜。
……
尖锐的声音响起,有什么东西摔碎了,紧接着是带着哭腔的争吵,其中有一个声音十分熟悉。
女婴被惊醒,却并未叫唤。
“娘娘,天教与平南王来势汹汹,狼子野心,杀戳成狂,倘若不得太子殿下总计,那三百义童或许还有救,兴许能撑到援军来的时候!倘若依您所愿,不管谁去,那三百孩童只怕都凶多吉少!是真,他们一杀以绝后患;是假,未必不恼羞成怒。怎么李代桃僵?”
“叛军已经向全京城下了通牒,倘若再无人出现,岂不激起民变?届时即使驱除叛党,平复叛乱,焉知不会引起朝野动荡,清流诟病?”
“可娘娘,他连七岁生辰都还未过……”
“太子又才多大,难道你竟敢让我的儿子去送死?!”
“那又凭什么该是我的孩子?!”
“就凭我的儿子是君,他是臣!君为臣死,尊卑有别,贵贱不等!”
凭沈琅是君,萧定非是臣。
凭尊卑有别,贵贱不等!
臣,当为君死。
冷厉的女人似乎是在开玩笑,“娮娮还未取名罢,此景甚好,不如就叫萧雪?”
她又道:“来人,去请小世子来,将娮娮抱走!”
燕敏似乎被激怒了, 孱弱的身躯止不住打颤,“你不要太过分了!”
“放心,只是让她好好睡一觉,事后本宫会补偿她的。”
……
“你走可以,娮娮必须留下。”
“凭什么?她也是我的女儿!”
“就凭她身上有我们萧家的血脉!不是要和离吗?萧定非的死活我不管,但娮娮必须留下!”
瓷器摔碎的声音响了又响,争吵的声音半个时辰未落。
最终,妇人的声音带着绝然和恋恋不舍,恨恨道:“萧远,你若敢苛待娮娮,我随时带她回家,谁稀罕你这国公府!”
后来,那个说要带她回家的女人,再也没回来,两年后病死在床榻上……
……
幽暗的山洞里,少女蜷缩在角落,身上的狐裘披在熟睡的男人身上,旁边还放置着一张琴,周遭弥漫着一股草药味儿。
少女手中紧握一枚玉佩,手腕上的玉石珠串染上污色。
……
坤宁宫,只有两个身影跪坐在桌案前,相互倾诉着。
尤芳吟自嘲道:“我与她…倒也有几分渊缘,只是我情愿她是萧黎,而非长宁公主。”
可惜世人记得的只是定国公府的大小姐,长宁郡主,奋不顾身、悲天悯人的长宁公主。
姜雪宁摩挲着腰间针脚粗糙的平安福,闭了闭眼,是明艳少女深陷泥潭的求救声,呐喊声,呼喊声,是那个素衣女子满身青红痕迹,躺在冰橔里的模样。
一滴清透的泪从眼角溢出。
姜雪宁哀哀道:“芳吟,若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还会来吗?”
尤芳吟沉默了,脑海中是红衣少女策马的模样,她笑得灿烂,似热情的骄阳,她执侠仗义,似眷顾世人的神明。
万千情绪化作苦涩的一笑,尤芳吟道:“在我们那个世界,女子与女子也是可以相爱的,不受世人置喙。”
姜雪宁恍惚了一下,想起时辰来,忽然扬声喊道:“谢大人!”
朱红的宫墙上,覆着皑皑白雪。
宫门外黑压压的一片人,燕临按剑在侧。
为首之人长身而立,并不说话,眼中的血丝暴露着他这几夜未睡好。
姜雪宁知道他能听到,她渴望能以己之命换张遮一命。
几年前和亲她无法阻止,但请一定、一定要保住张遮,他因她而入狱,自己理应将他救出,只是……除了这串玉石珠串,已经没有筹码了。
对不起,事到如今,还需要用你来赌。
……
谢危站在宫门外,静静地听着姜雪宁那近似飘渺的声音。
燕临站在他身后,垂着眸,忽然抬头看他一眼,声音沙哑又复杂,仿佛是想了很久才说出来的话。
“堂哥,你对阿黎真的很不一样。”
他们之间,早已超过“兄妹”。
谢危身形一顿,转身注视着他,双方默默无言,此时无声胜有声。
谢危道:“或许吧。”
燕临并无意外,面色平淡,继续道:“宁宁的心捂不热,她的心很热,对谁都很热,她肆意,她张扬,她真挚,却又淡薄。”
谢危并未接他的话,反回屋里姜雪宁的话,“可。”
裂纸一般的声音响起,血腥味渐渐传出。
误入宫墙,作茧自缚。
这座坤宁宫,终究成了她的坟墓。
窗外晴阳出来,照在雪上,一点一点,到底是慢慢化了……
*
正是春暖花开时节,萧黎作为替嫁公主,长宁公主,按祖制和亲前一天随皇帝一同祭祀,忙忙活活下来,天已经黑了,明日……她便要启程去鞑靼和亲。
日薄西山,霞光笼罩着整座紫禁城。
凤栖宫。
满宫红帘,一看便知是大喜。
内殿,萧黎双眼无神地看着书卷,久久不翻页,旁边桌台放置着碎成两块的玉佩。
白玉几乎无杂质,是上等的好玉。
白芍立在殿外,紧紧抿唇,手中的木盘上呈着上好的佳肴,迟迟不敢挪步进殿。
偌大的凤栖宫竟只有白芍一人侍候。
凤栖宫是当初专门为长宁郡主修建的宫室,淡雅精致,靠近外朝,离讲学的奉宸殿不远,只隔了一条宫道。
谢危站在宫道的尽头,伫立凝望,残阳如血,带着霞光的云彩要散了,他终于挪动步子,沉重地向凤栖宫去,宫道上没有宫人,清冷异常。
白芍见谢危走进宫门,惊讶道:“谢大人…您这是?”
谢危张口,停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淡淡道:“我找长宁公主有事。”
白芍不敢多阻拦,便放他进去。
窗镂的暗光打在萧黎身上,眼皮垂下,早已不是那个舞刀弄剑、锐气明丽的小姑娘。
不过二十出头,便满脸沧桑感。
萧黎眼皮未掀,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书卷,是《女戒》,桌案上还有本崭新的《女德》,听见有脚步声,也只是淡淡道:“不是说不要进来吗?出去。”
“萧黎。”
这声音……
萧黎抬起头,对上谢危那双深邃的眼眸,愣了愣,随后自嘲一笑,埋头继续看《女戒》,“谢大人怎么来了,来告别的吗?”
萧远想获得帝心,把她推出去和亲,不敢再面对她,在宫里两月,大大小小的朋友都进宫来告别了,偏偏她的家人一个也没来。
谢危面色再平淡不过,但心底戾气横生,也只有他知道了,声音沙哑,“萧黎,你想和亲吗?”
萧黎敷衍回答道:“不想能如何?这责任总归落到了我头上。”
谢危走到她面前,缓缓蹲下,望着她只有一片死水的双眼,“萧黎,你若不想,我带你走。”
萧黎一怔,先是不可置信,然后又蒙上一层雾霾。
印象中她与谢危并无交集,只是在宫里留宿的日子能经常见到主持经筵日讲的谢危宿在奉宸殿偏殿,有时甚至三个月都见不到一面,她何德何能,令他越矩将她拉出泥潭?
半晌未答。
四目相对,静默无言。
“……”
良久,萧黎好似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了,轻轻叹息一声,“我明白了。”
“可我不能走,若我走了,这黎明百姓谁安?边塞将士谁领?我是萧家大小姐,是郡主,亦是……长宁公主。”
谢危忽然有种抬手把她打晕带走的冲动。
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鞑靼狼子野心,她去和亲就是去送死,皇廷可不管一个和亲公主的死活,不过是一个牺牲品而已。
“谢 大人,珍重,请回。”
谢危垂眸看向她手中的女戒,眼中戾气横生,抑制住想要抢过将其丢掉的冲动,闭了闭眼,“保重……阿黎。”
说罢起身离开,快走到殿门时。
萧黎眼眶微红,鼻尖发酸,哽咽道:“桌上的玉佩…本是母亲给哥哥的七岁生辰礼,可他永远留在了那个雪夜……”
活着的,只是谢危。
谢危离开的脚步一停,回眸看了看玉佩,又看了看垂眸静默的女子,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入骨子里,终究是没有去拿那块已经碎掉的玉佩。
——
/作者有话/
不是女强,不是女强,不是女强!
女主不是傻白甜,很清醒,不黑原女主,尽量不抢原女主的戏份!
微万人迷,当然不是所有人都爱女主,姜雪宁这个角色很有魅力,燕临与张遮依旧倾心于她。
萧姝人设依旧是野心勃勃的恶女,只是多了条感情线,原著剧情会有一定的删改,剧情大致走向不变。
「私设」
女主为萧定非的妹妹萧黎,因为萧定非之死,本该封县主的她,成了大乾最尊贵的郡主——长宁郡主。
长安永宁。
萧黎与燕临、沈芷衣是从小玩的大,是玩伴,定国公府与勇毅侯府交恶,但萧黎与燕临堂姐弟关系却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