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衣落雪(七)

任辛“我不走。”

任辛拂开楼微之的手，却又被她一下反手攥住手腕，探向了她的脉搏。

楼微之“你的内力呢？你服了万毒解？何处受伤？”

一连串的问题无意间暴露了她的担心，刺得任辛心口细细密密地痛，任辛偏头看向楼微之，恍然发现对方变了很多。

她虽仍是那么美，却早已褪去了那份纯真无邪与少年稚气，满身洒脱凌厉，带着身居高处的自傲与不羁，眼波流转间尽是倚剑凌清秋的疏狂。

微之变了。

她也变了。

任辛任由她攥着，只道:

任辛“这么多问题，要我先答哪一个？”

元禄听她们语气熟稔，霎时讶然了。

元禄“如意姐，你和楼阁主认识？”

任辛声音微淡，道:

任辛“故人。”

故人？楼微之轻笑，倒也不算说错。

这边气氛轻松，而那边宁远舟却被章崧步步紧逼，章崧先是以公主杨盈性命相要挟，被宁远舟识破后转为怀柔之策，言辞恳切，拳拳为民之心让人动容，可仍被宁远舟拒绝。

最终他只能搬出六道堂百年清正之名。

自梧帝大败，天道仅一人回朝之日起，梧国上下便流传着天道叛变勾结安国的谣言，他们自认清白，可三人成虎，谣言传多了，假的也变成真的，唯有救出梧帝为天道正名，方可洗刷冤屈。

章崧直指宁远舟，声音激昂道:

章崧“宁远舟！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天道殉国的兄弟们背上骂名，看着六道堂清正之名毁于一旦吗？！”

宁远舟苦笑，他就想退个休，有那么难吗？

章崧废他，帝王昏庸，他入牢狱七劳八伤，充军被射成刺猬，他就想远离纷争，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偏偏有人拦着他。

偏偏那人给的理由……他拒绝不掉。

宁远舟沉思良久，才道:

宁远舟“第一，护公主一生平安；第二，为六道堂正名；第三，放我归隐山林。此三点，事成之后，相国可否做到？”

章崧拿起桌上酒杯半数洒下，道:

章崧“誓言如流水，可发不可收。”

他挽起袖子，将酒递给宁远舟，宁远舟接过后一饮而尽。

如此，使团的事便算是定下了。

宁远舟需要更多的支持，带着元禄和章崧一起选人去了，而任辛和楼微之则回了宁氏老宅。

一进院门，只有她们二人，楼微之的思绪才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吞没。她抬手制住任辛，有些话要到嘴边，却又如鲠在喉。

最终她只是低声问:

楼微之“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她寻遍安梧两国，整整五年，才终于寻到她一点踪迹，顺藤摸瓜找来这里。

任辛藏得实在太好了。

她是最优秀的杀手，也最懂得掩藏自己的踪迹，除非她有意露出破绽，一般人是绝对寻不到她的。

任辛无意骗她，道:

任辛“我去了盛州，被一个刚死了女儿的老母救了，便待在了她家，后来梧都分部的朱衣卫遴选，便把我抓走当白雀了。”

楼微之“白雀？！”

楼微之几近目眦欲裂，咬牙道:

楼微之“他们怎么敢！”

任辛“你呢？”

尽管任辛双手都被楼微之攥住了，她却依旧游刃有余，神色悠闲。

任辛从不惧离别，也不畏生死，过往五年平淡如水，当初那场大火带来的骤痛恍如昨日，楼微之与她好似也未曾许久不见。

任辛“什么时候成神隐阁的阁主了？”

楼微之略微哽咽一瞬，声音又恢复了清亮:

楼微之“本就是为你而创的。”

她早已执掌紫衣卫，天下什么消息拿不到，缘何还要创个什么神隐阁？不过是为了寻任辛时能更加明目张胆，不受身份桎梏。

他们说她俩是宿敌，也的确是这样，朱衣卫与紫衣卫向来不共戴天，更何况她们一个是左使，一个是指挥使。

只是他们不知道，有时候连楼微之自己也会忘，在宿敌之前，她们曾两小无猜，也曾肝胆相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