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一轮复习井然有序的开展着，中午后门不开，自然可以回家成为了一种奢望，加上疫情还没有完全消散，老师也不建议他们回家。

　　于是中午她便也选择在学校进行午休。可是中午吃完饭到午休铃声打响的这么长时间里，班上基本上总是吵的，她为了能保证自己的学习效率，只好带些作业去机动教室写。慢慢的他们也就拥有了可以去机动教室中午自习的权利，若是遇上个辅，他们甚至可以顺理成章地一个中午都不回来。

　　这是如往常一样的周四，但是今天中午物理老师有事所以早上便来通知他们今天没有物理的个辅。

　　隔壁班和他们是同一个物理老师，可是老师好像忘了通知隔壁班了。

　　她一如既往地留在机动教室，因为已经是月底最后一天了，她饭卡里面已经没有足够的钱支撑她去食堂吃一顿十四块钱的套餐了，没办法，她只好下了课就去小卖部里面买了桶泡面，勉强糊完这顿饭。

　　于是中午隔壁班好朋友志强来找她的时候她正享受着最后一滴泡面汤汁，看到她就一个人在那，他惊奇的问，“今天怎么没人来呀？马上都要个辅了。”

　　“今天没有个辅啊，你们不知道吗？”她有些诧异。

　　“完了。老师没通知我们。还好就我们俩来了。”

　　既然来了，平时又很少能找出时间凑在一起聊天的他们顺理成章开始小声聊天，聊着聊着，声音也就越来越大，旁若无人，笑声也有些放肆起来。

　　突然间她瞟到了在机动教室自习的他，她猛然愣在了原地，她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但是她知道就他们现在这个音量，肯定会打扰到他，即使他是个宽容的人，她也不能这么做。于是立马噤了声，心里想着如果吵到他，她实在是罪该万死，于是便招呼自己的好哥们一起出去聊天。她好哥们虽然有些奇怪她的操作，但是也没什么意见，于是聊天继续，直到午休铃打响，个人回各自的教室。

　　这种事并不值得她去特意铭记，不过是稀疏平常的一件小事罢了。

　　那年四月底五月初的时候，她突然看见自己曾经暗恋的那个人发了一条说说，当春风飞针走线，穿绿远江近流，染红高山大川，三四月的春光如海也将为数不多。但，很多事，并不用停下来，且要继续做下去，比如接近梦想，靠近幸福，贴近安心。

　　如果三四月被日历撕下，愿你能春光永驻，依旧向阳、向暖，一直在盛开的路上，八九月，不期而至。

　　“贴近安心？”敏感而又多疑的她想起曾经有次聊天时他们都说自己以后会选择那个让自己感觉心安的人，就认为是他脱单了，虽然说心里还是有一些隐痛，但是她想着，或许，是时候该放下了，也该走出来了。

　　直至后来有次聊天的时候再说起这件事，对方哭笑不得的告诉她，当时他就是觉得这段话很有道理，加上八九月如期而至之类的话正好和高考吻合，于是就发了这个动态。原来是她一直误解了。

　　她已经算是慢慢走出了前一段感情的伤痛，把自己的头像也换成了曾经她最喜欢的那一个。

　　那是一张图片，图片上是这样的一问一答。

　　“何为高中？”

　　“梦想，未来，金榜题名。”

　　“可否具体？”

　　“晚睡，早起。”

　　“可否再具体？”

　　“想追上你。”

　　晚上一直是她和志强聊天的最好的时间。

　　她的好哥们看到了她的头像，说道，太真实了，这不就是他自己的状态吗？

　　她回复说，这也是我的，可是转念一想，她又撤回了这句话。

　　你想追上谁呢？她在心里问自己。

　　是想追上他吗，那个之前她暗恋的人，这个想法此刻显得如此的不真实，一个高二一个高三，跨越了一年的距离，谈何追上或者说什么才叫追上呢？

　　她看到自己的好哥们儿随即回说，哎，我现在可能只有看到她才有动力。

　　她想了半晌，回了一句说，可能我现在看到我们班数竞那哥们也有动力吧。随即她又补充了一句，就是今天中午的时候另一个在机动教室的那个，我当时也是看到他在那觉得不大好打扰到他才让你出去和我说的。

　　“那就是筠筠的同学？那应该很巨的”

　　“嗯对，数竞的，也能理解。”

　　他太卷了。她忍不住吐槽说。

　　她说起了自己的执着，她不相信一个曾经是最底层的班级出来的人就一定考不过他那样的人，说句不好听的，她不信邪，她想争一口气。

　　而现在，机会就在她面前。

　　高考完的一周后就会举行四校联考，那是全省四所最好的学校的比拼，也是两种教育模式之间的角逐。

　　“但是现在我感觉四校联考是摸着石头过河，不敢打包票啊。只能努力到极致。”

　　她表示赞同。随后他们交流着怎么才可能考的比他们的目标高。

　　毋庸置疑，她的目标是他，而志强的目标便是他喜欢的女生——梦筠。

　　可是她总是觉得自己天赋不够，靠后天的努力，应该也是没有办法去企及那个高度的。她想起今天有一次下课的时候从他桌子那边经过，看到刚刚发下来的数学复习资料的小红，他已经写到了47页，她更加惶恐，也深知自己或许怎么做都无法企及他那般努力的。

　　可是她偏偏想放手一搏，想赶上他的进度。

　　她刚刚立志得赶上他的进度，志强就告诉她，“47页是向量了，中间还有很难的函数和导数，他这是疯了吧。我们四校联考之前都到不了的进度。”

　　她没有回话，但是她似乎做不到这么快搞定这些大头。

　　抬头看了眼日期，才想起来马上快到宅深的生日了，虽然说，已经没了那份喜欢，可是不然十八岁的生日，祝福总是要送的。

　　这是个麻烦事，她是个极度注重仪式感的人。一个人的十八岁生日应该是一个人一生之中很重要的一个。这肯定值得她去认认真真写个文案去祝福，可是她再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这么郑重，别人说不定不领情，毕竟，他真的会在乎她这么认认真真写的祝福吗？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哪怕简简单单祝他一句生日快乐，他应该都会开心好久吧。她强烈的奇怪的自尊心让她觉得她是在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她很纠结，完全不知道怎么弄。

　　她犹豫的点更在于她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否还喜欢他，可能甚至说她似乎现在对雨桐都比待他好了。

　　身份不同，写出来的文字自然是天差地别的，她的备忘录里只有当时还暗恋他的时候写的那个版本，可现在，显然这个版本并不恰当，可是临时写出一份能像之前备忘录里面的那份那么文采斐然的，对她来说并非易事。

　　屋外的毛絮还是一如既往的飞着，原来明朗的天此刻也因此有些灰蒙蒙的。

　　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这句话说的真好。

　　漫天飞舞的毛絮似乎永远也无法理解世人的烦恼与愁思。她竟然无端生出了下辈子想成为一棵树的奇怪念想。

　　如果下辈子能选择自己当什么的话，她想，她愿意成为一颗梧桐树，这样也没有升学的烦恼也没有情感需求，真好啊。

　　“嘀——

　　距离砷酸师哥18岁生日还有0天

　　生日快乐！

　　预祝你高考可以超常发挥，考到自己心仪的大学~”

　　她绞尽脑汁终于是写出了这么一小段话。既显得不那么具有暧昧的感觉在其中，又能很好的表情达意。

　　她发给志强看，他也说挺好的。

　　她舒了一口气，终于解决了这件琐事。她立马定了个在宅深生日当天零点发送祝福的定时的说说，就下了线。

　　此刻的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

　　前几天她让他帮忙找的那一周五题的圆锥曲线和导数。

　　等了几天，今天终于发了过来，当然，还有他标志性的，每次忘了都会道的歉，“抱歉，之前忘了。这几题难度应该是够得，都是竞赛题。不过主要还是重在计算。技巧的话无非是求极值时运用一些不等式的知识。”

　　她自然得上手试试。

　　果然，就如同海鸟与鱼是无法相爱的一样，他们的数学能力的差异就如同喜马拉雅峰和马里亚纳海沟之间的海拔差。她是连答案也看不懂的。可是，目标都立在那了，哪能轻易放弃呢？于是她只好一点一点的看。

　　这个过程之中是无尽的痛苦。

　　一个当年没有好好学基础概念的人，陡然去尝试一些甚至带着些竞赛思维的题目，自然是举步维艰的。她知道了自己的差距，便也不再强求自己能立马看懂这些，只是将这些照片都存了下来，等她学会了基础知识再看。

　　保存完图片之后，她向他道了谢，“谢谢。不过你们帮我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所以忘了就忘了，我不在乎的，倒也不用道歉。主要是人还是有点自知之明，我算不上是你们特别好的朋友，那就没这个必要强求你们帮我。”顺带着叙述了她要这些题目的原因，“主要是我每周要整五道圆锥曲线和导数不知道该从哪儿找，而且自己对于题目的难度也不能很好的评估。所以只能来求助你了。”只过了一会，她就收到了他的消息。“哦哦，我建议你就买一本高考数学五三AB半版皆可。上面把你认为需要做的专题一道一道做，可以不用贪多。但不建议挑题做，因为考试基础知识和思维同样重要。”

　　她隐隐感觉他应该算得上是关注她的状况的一个朋友的，所以对他的话她也从来都是持有相信的态度，于是就一直铭记着他提出的这个很中肯的意见。

　　后来高考完了以后高三已经毕业的学长学姐们在天井卖自己的旧书时，她毫不犹豫去买了一本高考五三，拿在手里的时候她觉得有种莫名的心安，仿佛写完了这本书她的数学就立刻可以到达他的高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