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知抬步进入院子便觉奇怪,这殿中多了股青竹的香气。
她抬眸。

蓐收站在院中,面对着院门等候多时。
阿知眼神一暗,从容地走向他,弯腰拿起木瓢舀了半瓢水,浇在院中的花草上。
“等多久了?”
蓐收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嗓音低沉。
“不久,刚到。”
“既然来了,便帮我浇浇花吧,殿里那株金星雪浪搬出来晒晒太阳。”
“好。”
两人这样静静在院中忙活着,直到夕阳落山,仅剩的一抹斜阳衔在远山间,金光铺满山间,晚霞漫天。
阿知手持紫砂壶,倒了两杯滚烫的茶水放在一边。
“说吧,今日怎么了?”
蓐收垂眸,视线不自觉落在腰间的荷包上。
那是阿知送他的。
“你与静安妃约定的时间到了。”
“嗯。”
“阿念告诉你的?”
蓐收摇头否认。
他从见到阿知的那一刻起就知道她为什么留在皓翎王宫,为什么留在阿念身边替她收拾烂摊子。
灵力低微的泥娃娃弄脏了他的衣服,然后就在他的心里住到了现在。
从那一日起,他就在算,算他们还有多少时间;他就在想,想时间到了他该如何留下阿知。
“要走么?”
“是。”
“不走好不好……”
阿知摇头,看着殿外随风而动的金星雪浪,花蕊轻颤,枝叶摇曳。
“你走的时候将那株金星雪浪带上,算作我的临别礼物。”
“……”
蓐收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有些话不该说,可他就是想要个答案。
“你离开后去哪儿?”
阿知垂眸。
“我自有我的去处。”
“去找相柳么?”
阿知点头,算是答了。
对于蓐收为什么知道,她不在乎,若他不知道,她才该疑惑。

蓐收目光如水般看着阿知,眼里晦涩难明。
“辰荣早已灭国,相柳大义,我敬佩他,但你如今帮他不是雪中送炭,是抱薪救火。”
“再者,你帮他,传出去日后你的一切便都与他绑在了一起,声名,性命,大荒悬赏帮上他的命值多少你不是不清楚!”
阿知撩起眼皮,清澈如水的眼睛坚定地望着蓐收,一字一句。
“我不在乎。”
“我是花妖,我不在乎你口中的声名,我只知道我欠他一条命,我不能让他死。”
“不论他身份如何,只要他是相柳,我便可为其付出一切。”
蓐收咬牙。
“若他愿意招降,便不会死,他那样的人值得受人敬佩。”
阿知看着他,那双眼睛平静如水,却像是会说话一般。
相柳愿不愿意招降,他们心知肚明。
他不愿意。
若是愿意,这些年,那些义军又算什么。
蓐收眼眶泛酸,眼尾泛红,嘴角泛起苦涩,露出一个哭一般的笑。
“你今日若是走了,日后再见我们便是敌人。”
“你……也舍得吗?”
阿知心里一颤,暗自攥紧了拳,指甲嵌入掌心,刺痛唤醒了她,面上毫无波澜的转身。
一滴泪也滚落下脸庞。
“……”
蓐收看着手背上那滴泪,心里一阵刺痛。
他在殿中从日落等到天色漆黑,星子缀满夜幕。
他在等她回来。
蓐收垂眸,眼底弥漫着苦,他将桌上冰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他错了。
错得离谱。
他的阿知才是这世上最最心狠之人……
要走的人。
任凭你怎么挽留都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