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球缩着脑袋偷偷摸摸地觑了一眼相柳,雪白的翎羽一晃一晃的,圆滚滚的身体压在细枝般的脚上。
相柳手里摩挲着玉佩,眉目清冷。
冰凉的药玉散发着一股幽幽的玉兰香,相柳心里淌过暖流。
生辰。
对他来说曾经是个陌生的词汇,是个冷冰冰的字眼,是遥不可及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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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管他啊,一天天穿个白衣像挂丧一样,九头妖怪就是妖怪,再厉害又如何,生辰,姓氏,家族,他可一样都没有。”
“还有那个小的,说是什么花妖,都上不得台面。”
身披铠甲,着暗红里衣的士兵咬了一口刚烤熟的山鸡,仰头灌了一口酒,满脸的嘲讽不屑。
他旁边的人瞥了眼言行粗鲁的士兵,随手拿起酒坛。
“行了,提他做什么,晦气。”
“行,不提他。”
士兵用树枝翻动炭火,显然,他们对于相柳都是持高高在上的态度,就算是最下等的士兵也是如此,因为他们是神族,相柳是妖。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远处,风穿过林梢,掠动树影,枯瘦的枝丫在空中摇摇欲坠。
士兵浑身一抖,感到背后一阵冷意,匆匆埋了炭火,吃饱喝足地大步向营地而去。
簌簌冷风撩起长发,飘飘欲仙。
阿知回眸,眼里泛起了波澜,水灵灵的眼睛盛满了泪水,刚出世不久的玉兰花为救命恩人感到不值。
他们都是依附他而活的,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他。
一群不知好歹的坏人,跗骨之蝇。
“你不伤心吗?”
相柳垂眸,他看着阿知流的泪,抚摸毛球的手指微顿。
“我为什么要伤心呢?他们说的不过是事实罢了。”
“那你呢?”
阿知一愣,泪珠挂在长睫上,晶莹剔透,她喃喃道。
“可是……我有父亲的啊……”
相柳回眸,眼神一凌。
这株冰玉兰是他在极北之地遇见的,极北之地天寒地冻,少有人迹,若是有意为之,那么她就留不得了……
相柳眼中闪过一抹嗜血的光。
玉兰花抹着泪,抽噎着。
“我的父亲是大爱众生的神农。”
相柳松了手指,凝起的灵力随穿过林间的风消散。
“你是神农氏?”
“不是,可我是父亲落下的种子,于我们种子而言,生养不知,播洒之人即为父母,你助我化形,也是阿知的亲人。”
阿知擦干了眼泪,脸上扬起了一抹笑,黑曜石的眸子如山溪淌过一般粲然。
相柳一顿,轻嗤。
“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阿知哼了一声,噘着嘴。
“本来就是嘛!”
毛球晃动着圆滚滚的身体,飞在空中,黑溜溜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阿知,白皙如玉的脸颊,染了绯红的杏眸,毛球动了动,想要飞过去贴贴。
相柳斜睨了它一眼,毛球怂怂地换了方向。
他迈步向前。
“走了,回家。”
“来了!”
阿知小跑着到了相柳身边,她如今不过百岁,身量自然比不过相柳,只堪堪及胸。
阿知仰着头,眼里落满星辰。
“你想要哪一天做你的生辰啊?”
相柳轻哂,心口处似被温暖的温泉水涌注,融化了冰冷,常年冰封的心门被叩响,冷峻秀美的面上柔和了棱角。
“今日。”
“好,那日后你每次生辰我都送你一个礼物。”
童声朗朗,阿知握了握拳,学着相柳的模样慢慢向前。
相柳眼尾微扬,手轻轻落在阿知头顶。
阿知仰头看他。
“聒噪。”
“哼!”
阿知瘪了瘪嘴,她将手举过头顶想要拉住相柳的腕,相柳早便洞察她的意图,修长白皙的手不动也不挣扎,仍由她抓着。
“就说就说。”
“略略略~”
阿知撇开大手,向前跑去,浅青色的衣袍在长风的吹扬下,翩翩起舞。
相柳低头。
手心是一株舒展姿态的冰玉兰,玉兰花在斜阳笼罩中吐露香气。
生辰。
生辰礼。
相柳低笑,口中反复咀嚼这两个词。
他轻轻一笑,倒也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