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恩赐，是诅咒

“女娃娃，话不要说的太满。”他拍了拍手掌，半空中一幅由雪融成水所形成的卷轴，画面里正开着一朵白莲。“那便是圣预莲，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此次前来就为了这个东西吧，不过要你们失望了，只有大祭司才有资格摘下圣预莲。”

沙曼握着的手指动了动，最终在老头含着笑意的眼神里点了点头。

据老头所说，这里的时间流速和她的同伴那里比慢很多，所以她可以安心地进行考验。考验的内容并不新鲜，只需要打败老头就行。

但身为考官，又怎么会是容易被打败的呢。

沙曼费了很大的力气，她觉得自己身体的每一块骨头都要碎掉，整个人埋在雪地里，感受着自老头手指尖传来的力量进入她的身体，修补她破裂的骨头，盈充她的经脉。

同时老者还甩下一块玉牌和一本书砸到她的脸上，丝毫不懂怜香惜玉地冷酷说道：“读完并铭记，必须按照上面说的做，否则后果自负。”说完便离开了，消失在雪地里，仿佛从来没来过。

沙曼看了一眼书名，《成为大祭司必须知道的几件事》，什么鬼。里面写着：

1.恭喜成为大祭司，从此你将开始一段漫长又强大的孤独岁月。玉牌是大祭司身份的象征，注意保存。

2.你将可以随意预见身边人的未来或结局，但请注意，不能透露给任何人包括但不限于可以改变未来的选择或直接说出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一旦发生，身上的圣预能力便会立刻清除除了拥有者外的知情人。

3.你的容颜与时间将在获得圣预能力的这一刻停止，生命无尽头，珍惜当下吧。

她最终成为了大祭司。

房顶的瓦片振动，她所设下的法阵正在被攻击，有人想要打龙武族的主意，这是沙曼的第一反应。

沙曼抬手挥出妖姬长剑刺向来人，同时腾空而起救下不堪打击的断树即将砸到的人。

那人有点实力，勉强可以抵御在沙曼的意念操控下的妖姬长剑，沙曼设下法阵保护好其余的人，上前一脚踢在那人的腹部，在那人退后至不远处，握住妖姬长剑随手挥出一道碎灵空。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没能改掉用碎灵空来试探对方实力的习惯，以后也不打算改了。毕竟，这是在她漫长岁月中那段短暂的美好时光为数不多给她留下的东西。

来人双手交叉往后退了一步接下这招，他偏头冒着黑气的眼睛偏执又疯狂地望向沙曼，或者说，望向沙曼身上所拥有的“天赋”。

沙曼嫌恶地挥出一道剑气阻断那道视线，她语气平静，好像世间没什么能引起这位大祭司的情绪。

“违背对子耀的承诺，选择黑暗而且不惜奉献灵魂，袭击六越山，伤及无辜。赵非耿，你可知错。”

被叫做赵非耿的人是四十年前子耀在山下捡到的孩子，从一开始沙曼便预见了大概会是这般结局，婉转劝说子耀三思，而子耀是怎么说的来着呢。

“沙曼姐。东方哥曾经跟我说，‘强者不能因为自身强大，于是将手中的武器指向弱者，真正强大的人是要保护弱小的人的。’我也这么认为。”子耀宽大的手掌牵住惴惴不安的小孩子，眼底透着温柔，“但是如果现在我违背了自己的心意不去救一个我眼前的弱者，而是去思考救下他可能带来的后果，去害怕，去畏惧，那太累了。只要现在我愿意将他带回去的心意不后悔，这就够了。我愿意相信他，愿意让他不再过和野猴抢吃食的生活。”

赵非耿听见子耀的名字明显愣了一下，转瞬即逝，他眼底的疯狂没有褪去半分，他竟然笑了起来，癫狂又毫无理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何错之有！”他收敛住笑，尖锐杀意刺向她，她分毫未退。“大祭司！你是高高在上的大祭司！你长生又强大，怎么会在意我们这种小人物呢！你这样浑身布满黑纹、丑陋又无为的人，整天就只知道守着这几座破山！既然你当不好这个大祭司，那就把这强大的力量交出来！”赵非耿跳起来，尖锐的利爪抓向沙曼。

沙曼提剑挑开赵非耿，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剑光闪烁，最终赵非耿被掀翻在地。沙曼面无表情地一脚踩在赵非耿的胸口，他吐出一口污血。

沙曼提起剑指向赵非耿的喉咙，他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她就突然想和这个当初子耀带回来怯生生眨着眼睛的小少年谈谈。

“你觉得，这份力量是一份恩赐，对吗。”赵非耿没有说话，沙曼只是看着她的眼睛，继续说到：“你错了。这是诅咒。你不懂看着身边人一点点老去自己却无能为力的心情，不懂和一群人春风得意马蹄疾时想要永远在一起的愿望，也不懂漫长岁月里抓着虚无缥缈的回忆消磨时光的孤独。我从来不想要什么长生，如果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我会毫不犹豫地将生命送出去。”那双冒着黑气的眼睛望向她，她记得，那双眼睛曾经亮晶晶的，很像她从前认识的一位故人。

“而你，赵非耿，你连承受这份诅咒的资格都没有。”

沙曼挑断赵非耿的脖颈。

长剑沾血，滴滴砸落在地上，溅起殷红。

战后一百年。

雨夜，换下黑衣。

沙曼慢悠悠地往仪式楼走去。

岁月很长，她还有大把的时间回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