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
她在一张床上醒来,屋里的光线被遮得死死的,似乎是晚上,黑漆漆一片。
突然,她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砰”地一声,房门被打开,突然投射的光线刺得她睁不开眼,只能用手挡住,透过指缝,她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不确定地开口,“谜……谜亚星?”
几乎是瞬间,时序落入一个宽大的怀抱,极冷的,冷得她发抖,熟悉的乌沉木香传来。
时序定了下心,又伸手推了推他。
她不适应这个怀抱,两人只是普通朋友。
没推动。
“谜亚星?你怎么了,这是哪里?”
他恍然间猛得退出去,时序隐约看见了他哆嗦的嘴唇,略微发白的,他发出声音,
“……不!你不是她!你是谁!”
那声音干涩,像是腐烂的织布机,挤出一点压抑的喘息。
这是那个自己认识的,意气风发的少年吗?
他看着成熟了许多,消瘦得厉害,少年的青涩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超脱年纪的沉稳,岁月沉淀的痕迹。
毫无疑问,他是的。
不知他经历了什么,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不对劲,全身上下蔓延着阴郁,颓废……和腐烂的气息。
这很奇怪,在时序的印象里,他从未如此失态过,像是丢了魂似的。
眼看着少年盯着自己发愣,眼里出现的冰冷和戒备越来越明显,时序只得主动出击,趁着他没有反应过来,拉着他的手来到明亮的客厅。
他的手很冷,千年寒冷似的,一点也感受不到属于人的温度。
不像人,倒像个怪物。
时序精致的眉毛微拧,本想放开的手不放开了,另一只手也覆了上来,包住这千年寒冰,试图传一点温度给他。
而他仿佛一直任人摆动的木偶,只是呆呆地看着被时序覆着的手,失了魂一样。
站在灯光下,时序看着谜亚星,眉眼间带了一股愠色,双手扶住他的脸颊,仿佛碰了一块冰,强迫他抬起头,就那样直视着他的眼睛,然后轻轻开口,“你好好看看,我是不是我?”
“还有,你这是去哪了,怎么浑身冰的要死,这样下去会生病的……”
“吃东西了吗?怎么把自己搞得这样狼狈……”
“你冷吗?”
少年的眼角倏地就红了,也不说话,死死盯着时序,豆大的泪珠就那么砸了下来,砸在时序的手上,烫得她瑟缩了一下。
刚要收回手,又被少年死死拽住,怎么也抽不动了——少年的力气大的惊人。
他再次开口,声音低低地,弱弱地,破碎的,生硬挤出来。
“……阿序……”
这是?在叫我?
“……阿序……”
少年又低低喊了一声,死死抓住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是浮沉在海里的腐木,却也找到了自己的岸。
谜亚星什么时候这么叫过自己?
怎么叫得这么……这么亲密。
还未等时序从陌生的称呼中回过神,少年揽住她的腰,轻轻一带,抱住了她。
谜亚星把她抱得很紧,像是要揉进骨血,一点也不肯松手。
她的手一时不知应该放在哪里,只能僵在半空中。
时序只感觉肩膀一沉,少年的压抑的声音在耳边清晰地响起。
“……阿序。”
她听见他这么叫她,那两个字仿佛被他念了千遍万遍,婉转的,害怕的,失而复得的,带着难以言喻的情愫,一点点喷涌出来。
他不断念了好几遍,絮絮叨叨的,沙哑着声音一遍遍叫她。
肩膀传来湿湿濡濡的触感,
谜亚星……哭了?
心疼了起来,细细麻麻的,酸酸胀胀的,像是被人拧了几下。
时序僵硬的身子一松,自暴自弃般叹了口气,抬手抚上少年的背,触到的,是瘦得鲜明的,触目惊心的骨头,
她触到了少年仅剩的脊梁和自尊,所有的不堪的,怯懦的,肮脏的情绪,彻彻底底的,毫不设防的,暴露在她的面前。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