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到了出租屋，林国刚从牛皮钱包夹里费力的掏出钥匙，递到她手上，脸上笑着：“就是这，你进去看看，喜不喜欢？”林端茗推开房门，进门有一个小小的换鞋处，鞋柜里空空如也，卧室的装横很简单，淡粉色的壁纸，确实是两室一厅一厨两卫，林端茗打量着：“挺好的。”姜蓉皱着眉头看向人：“这钱是我们花的你要记住，以后书读出来了，那我们要利息的。”林国刚挠挠头皮，笑着：“那我俩就先走了啊。”

　　林端茗送人送到了门口，尽管姜蓉说不完的挖苦还是硬着头皮没听，林端茗送完人上来天已经黑了，不一会儿手机里嘟嘟的想起电话声，没有备注，一个陌生的号码，林端茗接起来，朝楼下便利店走：“喂？”

　　那头声音有些哑：“你出院了。”林端茗皱了皱眉，走到便利店的水果区，挑着东西：“陈常生？”那头声音很低，良久轻轻“嗯”声。林端茗笑着，拿着塑料袋：“你怎么搞到我电话号码，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出院？有问题啊。”那头顿了顿，犹豫许久，轻声开口：“我爸叫陈伯山。”林端茗手上的动作一顿，撇了撇嘴：“哦。找我干吗？”

　　陈常生那头又不再说话，顿了良久，林端茗皱了皱眉，拿着水果去称：“说话。”陈常生那头声音很轻：“明天还请我吃饭吗？”林端茗莫名弯唇笑了笑：“这么惦记我的一顿饭？”陈常生没有犹豫：“有点儿。”

　　林端茗拿着水果结着账：“对，这几个橘子。”陈常生那头比起来就很安静：“你在什么？”林端茗自顾自的扫着码：“不过我现在在一中这边住。”林端茗朝服务员仰了下头：“转过去了。”说着走到外面慢慢蹲下身，剥着橘子：“你要不嫌麻烦就来呗。”陈常生顿了顿：“好。”

　　几天过去，林端茗倒是不急上学的事，主要是林国刚，一直十分急切的想要送林端茗回学校，而陈常生则是惦记着那顿饭，林端茗自顾自的回着消息

　　茗：愿意就自己来

　　光：哪？

　　茗：要不，自己找？

　　那头没在回消息，林端茗弯唇笑了笑，眯起眼睛，拿起塑料袋里的橘子，小心翼翼的剥着，往嘴里塞上一瓣，汁水很多，甜津津的溢开在口腔里。手机又响了两声

　　光：在你们楼下等我

　　林端茗看到怔了一下，手机号可以理解，住院信息里肯定有，至于家庭住址，难说。

　　茗：什么意思？

　　茗：你怎么知道我住哪？

　　茗：你监视我？

　　那头停了很久，发来一条语音，少年的声音富有磁性，略有些沙哑：见面解释。林端茗缓过神，换了件衣服，下身穿了件冰丝的杏色宽松裤，上面穿了一件白色的吊带，配了件米白色的镂空毛衫，天气逐渐转凉，已经是初秋了。林端茗走到楼下撑着单元门口的扶手，给陈常生打着电话，机械音很短暂，就被接了，那头声音很平缓：“马上就到了。”林端茗皱了皱眉，看着太阳逐渐没入云层之中，变成阴天，顿了很久，那头又重新开口：“怎么了？我不是去…”说着，声音又断开了，没在继续，似乎在感知这头的反应。

　　林端茗撇撇嘴：“你直接说怎么知道的？”

　　陈常生那头的风声停住了，仿佛没在继续开车，而是停在原地：“你爸，他查到我了，加了我微信，告诉我你的住址，我有截图，他就是想让我，”那头又顿了顿：“多照顾你。”

　　林端茗突然觉得后背有些麻：“你现在在哪？”陈常生那头笑了笑：“在你旁边。”林端茗眉头舒缓，抬眸就看到了陈常生，跨坐在自行车上，半个身子靠在车龙头上。林端茗挂断电话，看着人有些出神，少年染的白发随风飘散着，眉目清秀，带着明媚恣意的笑意，一会儿手机里又传来声音：

　　“不过来？”

　　林端茗立即缓过神，小跑走到人身边，挂了电话，轻声开口：“你家还挺多车的。”陈常生笑笑：“是还挺多的。”林端茗点点头，自顾自坐上后座，少年骑自行车和摩托也差不多，风声呼呼的吹着，天气阴沉，心思是天边的日。

　　陈常生淡淡开口：“我没有想做什么，就是，单纯和你爸一样。”林端茗坐直了身子：“什么和我爸一样？”陈常生顿了顿，慢慢骑着：“什么都和你爸一样。”

　　林端茗莫名勾了勾唇，陈常生或许以为，林国刚很爱自己，对自己特别好，她其实想解释，不是这样的，只是有些话，莫名咂在嘴边说不出口，那些事情有如她身上可怖的伤口，示人需要冗长的勇气和信任，现在还不行，她是个胆小鬼。

　　陈常生在街边停下自行车，微微转过身看向林端茗：“想吃什么？这次我请，下次你再请。”林端茗回过神来，盯着人，嘴角淡淡的笑着。陈常生被她看的泛疑，抿唇笑了笑：“笑什么？”林端茗走下车，撇过头：“没什么，吃那个吧？”陈常生看了看，眯起眼睛襄阳牛肉面店

　　林端茗想了想，自顾自的开口：“别误会，我就是喜欢吃这个。”

　　陈常生：“……”

　　他见识过林端茗她爸爸停在医院门口的迈巴赫，林端茗的家世多多少少也会知道，她或许以为自己很穷，出于体谅而选择这地方。

　　陈常生皱皱眉，慢慢从自行车上下来，拿起锁扣好，站起身拎着钥匙，走到林端茗身后，学着她的样子撇撇嘴：“真的？”林端茗点点头，回头看他：“好不好？”

　　陈常生：“……”

　　这句话很容易被咂摸出其他意味，好像不只是征求他的意见，仿佛像在问我好不好？

　　陈常生没忍住，轻笑出声。林端茗皱起眉毛：“还吃不吃了？”陈常生点点头：“吃。”林端茗撇撇嘴，自顾自往前走着，陈常生把钥匙放进口袋里，慢慢跟在人后面。

　　林端茗选了一个靠墙的座位，是单人桌，陈常生刚好坐在她的对面，林端茗拿了瓶汽水，利落的起开，丢进去一根吸管，尝了一点，抬头看向陈常生：“去点菜啊。”陈常生一怔，回过神，走到餐台，给林端茗点了份大份盖饭，自己点了碗牛肉粉，回到座位上。林端茗的脚在地下翘着，喝着汽水：“以后，林国刚再给你发消息你不要理他了，我也用不着你照顾我，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陈常生笑笑，点点头：“好。”

　　陈常生长相不是相当优越，可也是中上等的部分了，他长的不是那种网络上的审美，长的十分端正，眉眼很浓，配着这一头白毛，觉出点玩世不恭的意味。林端茗一手撑着脑袋，看着人：“你长大有什么想做的事儿没有？”陈常生顿了很久，淡淡开口：“保护世界算吗？”

　　林端茗想了想，凑近人的脸前，盯着人的眼睛，用安抚小孩子的语气轻声开口：“保护世界很累的。”

　　陈常生弯了弯唇，看向人：“那算了。”林端茗撇撇嘴，坐回原位，老板端上来两人的餐，一个中年的妇女，头发凌乱，化着很浓的妆，林端茗看了一眼陈常生点的东西，皱起眉毛：“大份？”陈常生点点头：“吃不了吗？”林端茗颔了颔首，端过饭，慢慢吃起来：“不过你几岁啊？”

　　陈常生顿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十九。”夹起牛肉往嘴里送着。林端茗点点头：“我也十九。”接着又低了低眸，小心翼翼的看向人，轻声开口“我们是不是有点老？”

　　陈常生皱皱眉：“不算。”林端茗点点头：“是不算。”陈常生笑笑，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挫了很多戾气，中和了白毛所带来的混混感。林端茗吃了一点便吃不了了，起身去抽打包盒。

　　陈常生划了划手机，站到店外，打了个电话，他的话依旧很少，大多是“嗯”“好”“马上”林端茗将剩下的饭倒在打包盒里，探身看着，陈常生皱着眉毛，缓缓走进来，看到林端茗，眉头稍稍舒缓，低了低眸：“走吧，先送你回家。”林端茗蹙起眉，看向人：“出什么事了？”陈常生低着头，避开人的视线：“我送你回去。”林端茗比人矮许多，就算陈常生低着头也比她要高，林端茗拿起打包盒：“陈常生，我和你一起去。”陈常生缓缓抬头，怔怔的盯着人。林端茗看向人：“怎么了？走啊。”

　　陈常生弯了弯唇，认真的看向人：“想好了？”

　　林端茗拿着打包盒，还没体会到人话中的意思，但是陈常生也好像也没有给她选择的时间，只是笑了笑，就自顾自的往外走去，到自行车边解着锁。林端茗走到他身边，陈常生的背很宽大，肩膀又厚又宽，身材姣好，总有着二十多岁的成熟感。

　　林端茗垂下头看着人：“我真的要和你一起去。”陈常生嘴角淡淡笑着，慢慢站起身：“送你回家。”林端茗咬咬唇，没再争执，被人扶着上了自行车，陈常生后一个坐下去，车身颠了一颠，林端茗扶着人坚实的后腰，她感受到了陈常生的疲乏，将头微微靠在人的后背上，轻声开口：“出什么事了？”陈常生没说话，径自将人送到了楼下。

　　林端茗慢慢下车，看着陈常生：“我真的…”话到嘴边，可是似乎被哽了下去，林端茗调转话题：“陈常生，到底出什么事了？”陈常生垂着眼眸，头微微有些低，没有看人：“没事，好好休息。”说着动作很快，跨上自行车，便往前走了。

　　林端茗皱着眉毛，看着人的方向，出租车已经提早在一边，林端茗马上开车门坐到副座，拉出安全带：“师傅，帮我追前面那辆自行车。”师傅调了调后视镜，也极其给力的紧追其后，林端茗提前叫好的车，她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一定一定要跟着陈常生，那种心中的感觉是说不出口的，像被人攥着，喘不过气，是担心。

　　陈常生的自行车没有开多远，在林端茗的出租屋出路口直行到的一家公司门口，停了许多黑色的名牌车，奔驰宝马算好了，更有甚者都估不出价格，陈常生在几个同龄的人身前，靠着一辆黑色奥迪抽着烟。

　　白发遮住眉眼处的阴霾，带着懒散与戾气，他穿了件黑色的短袖和灰色的休闲裤，一双凉拖，与周围一群人格格不入。林端茗小跑过来，从路边捡了个啤酒瓶，走向那群人：“我可以告你们寻衅滋事！”

　　一群人连连抬头，最前面那个脸上挂着猥琐的表情，开口说着糙话：“这女的真TM漂亮啊，啧啧啧，还挺正义，有脾性，我喜欢。”说着，往前迈着步子。

　　陈常生抬眸眼底一片阴鸷，掀起眼皮看着那人，那人被盯着怕了，随即转笑：“怎么了，陈少爷？你还认识？”陈常生抽出烟，捻灭了烟头，站直了身子，眯起眼睛，眼神带着淡漠与烦躁，还带着警告的意味：“钱我晚点可以给你。”

　　那人勾唇笑了笑，嘴边漾起一圈褶子，眼神斜看了看林端茗，不怀好意的开口：“钱嘛，都好说，这女孩…？陈少爷，认识？”周围人心中也有些不耐，一个大概十八九岁的少年吼着开口：“刘三，我们是来要钱的，把那些龌龊心思放一放，不会说话尽量就闭嘴。”

　　刘三转过身：“草，碍着你呢？你管老子。”林端茗看的一愣，那男人是个光头，没有转身时顶多就是有些发福油腻，转过身后林端茗有些吓着了，刘三头皮上有个可怖的大概十厘米的粗疤，赤裸裸的呈现在众人面前。

　　林端茗感觉喉咙有些发紧，一只手拿起手机：“我要报警了。”刘三转过头，脸上的笑也没有了，满脸横肉，眼神恶心又令人惧怕：“小妹妹，报警干什么？这可是陈少爷欠我们钱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来要钱怎么了？”林端茗哽了哽喉咙，咬咬牙：“你们这么要钱是不对的，完全可以报警。”

　　刘三又冷笑一声，迈起步子准备走到林端茗面前。陈常生皱着眉毛，抄起林端茗手中的酒瓶，毫不犹豫的朝人头顶砸去，玻璃瓶瞬间碎了一地，陈常生一脚踢在人裆部，拽起人的领口，往前拖着，刘三被砸了一下宛如死了一样，愣怔着被人拖着，陈常生用尽力气将刘三一下摔在墙上，没命一般将人的脑袋一拳一拳朝墙上砸，周围人默默看着，也没有人上前。

　　林端茗回过神来，拼命跑到陈常生边上，拽着他的胳膊：“陈常生！你疯了？！别打了！陈常生！”陈常生打完最后一拳，刘三头上已经溢出了些许的鲜血，陈常生拽起人的领口，声音平缓，面部没有表情，淡淡开口：“如果以后你对她说一些不干不净的话，我不介意你头上再多一条疤。”

　　陈常生慢慢站起身，没顾着手上残留的血渍，看向周围的人，眼神恢复了平静，微微点了点头：“钱给我点时间，我会给你们的，抱歉。”周围人的年龄都差不多大，十八九岁的样子，当初那个替林端茗说话的少年站了出来：“我家不用着急。”陈常生朝那人点了下头，轻声开口：“谢谢。”说着，拉起林端茗的手腕，快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