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小舞也去了杀戮之都
远处的乌鸦不知疲倦地啼叫着,场内的欢呼声接连不断。月色被蒙上一层血雾,整座城市变得更加幽暗无光。血色下的点点月光是无尽黑暗中的唯一色彩。
“魅魔!魅魔!”
杀戮场内的尖叫声一浪盖过一浪,唐三坐在观众席上心却提到了嗓子眼,目光紧紧盯着台上的人儿,一刻儿也不敢大意。
小舞到杀戮之都不过一个月,但在唐三的指导下和凭借自身过硬的柔技技巧,不停地累积胜利场数,虽然胜利场数排名没有那么高,可在地狱杀戮场的声誉仅次于修罗王和地狱使者 。
台上的小舞仔细分析对手特点,提前热身,做好准备工作,神经高度紧绷。看着面前几个大块头眼神里的不屑,估计又是几个轻敌的傻大个。
小舞也都习惯了,毕竟没有几个人会相信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能打得过几个壮汉,更何况来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人世间的堕落者,能有几个是长了脑子的呢?
比赛还未开始,但唐三仍全神贯注地盯着场上的一举一动,耳朵里却时不时传来几声嘈杂的噪声。
“哎,你看是修罗王”一个瘦小的男人戳了戳自己的同伴示意他看向自己的正前方。
“修罗王又来看魅魔比赛了!”男人的同伴低声惊呼道。
“有魅魔和地狱使者的比赛一定有修罗王,有修罗王的比赛一定有魅魔和地狱使者,这个规律你还不知道吗?”
“这是什么三角恋关系?修罗王脚踏两条船?”
“谁知道呢?不过你发现没,魅魔和修罗王每次都同进同出”男人刻意压低声音,却没想到这些话一字不差地都入了修罗王的耳。
“不过那个魅魔不是后来的吗?修罗王不应该先和地狱使者认识的吗?”
“说不定……”男人暧昧地看了眼同伴,刚想凑过去在他耳边轻声说些什么,突然感觉脖子一凉。
下一秒血液飞溅,那同伴惊恐的面庞上满是温热的血渍,大腿一沉,僵硬的身躯低头一看竟是还在不断涌出血流的头颅,微微张着的嘴像是还有什么未说完的话,不过既然不是遗言,那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好,让死者带走永远埋藏,不要脏了人耳。
同伴两眼一翻,竟活生生吓死了。
唐三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像是除去了什么肮脏污秽之物。
在他看来,这些只会凭借胡编乱造的三言两语在背地嚼人舌根的人,这等天赋不去说书,那还不如死了算了。留着浪费了这上好的口才,还让人心生不快。与其说是滥杀无辜还不如说是为民除害。
几个嘴痒的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见这状况,莫名感觉脖子一凉,默默地闭紧嘴巴。
一声尖锐的哨声吸引了唐三的全部注意力,场内的欢呼声在此时达到顶峰。
面对面前的几个肌肉男,小舞明白,在这种等级的体积与力量下,柔技是不占任何优势的,况且她哥不喜欢她用柔技。
好在对方轻敌,在与对方周旋之际小舞悄无声息地甩了几个唐三给她备好的暗器,便轻松赢了比赛。
那暗器是在一个月前唐三就为她准备好的。唐三几乎把自己带来的大部分暗器全分给她了。
“哥,你把这些都给我了你怎么办?”小舞抬眸,好看的眸子里藏着几丝担忧。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唐三勾唇,揉了揉她的脑袋“没有了就继续做,不要替我省着用,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小舞看着他眼里的柔情,没有戳穿他。
杀戮之都哪来的原材料?用一个少一个,怎么可能能继续做呢。
确定台上人没有了呼吸,小舞没有一丝留恋,在尖叫与欢呼声中直奔观众席,坐在唐三身边。
“没受伤吧?”唐三将人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事后才勉强松口气。
“放心啦哥,我没事的,你也要小心”小舞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道。
唐三起身,不放心地叮嘱道:“嗯,你在这坐着,不要和任何人交流”
“嗯嗯”小舞乖巧地点点头“一定要小心”
“好,你也注意安全”
小舞坐在还算隐蔽的角落,目光落在擂台上,突然场内一阵小骚动引去了她的注意力。她顺着人群的视线看去。
是胡列娜。
小舞也见怪不怪了,只要有唐三的每一场比赛她几乎都在。不管她的目的是因为修罗王强劲的实力还是他本身,小舞都不在意。
不过唐三特意叮嘱过她,要对胡列娜时刻保持警惕。尽管她并不知道魅魔和修罗王的真实身份,但这是杀戮之都,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死在谁手里。
似乎是唐三杀鸡儆猴起了作用,看着地狱使者缓缓走进,入座观众席望着台上那身姿挺拔的男人,都默契地闭上了嘴,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生怕被修罗王记住,下场和那两人一样。
刺耳的哨声再次响起,小舞的目光重新落在擂台上那个浑身散发着杀气的男人身上,用余光实时关注着胡列娜的一举一动。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看着,眼眸里有欣赏,有恐惧,似乎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小舞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但容不得她多想,突如其来的欢呼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面对这些堕落者唐三向来都是速战速决,脚下躺着几具狼狈的尸体,抬头,充满嗜血与杀意的蓝色眸子在越过层层人群时多了一丝不可察觉的柔情。
接收到唐三的眼神示意,小舞立即起身,随着唐三在人声鼎沸中快步离开,一路顺畅地回到他的住处。
自此上次遇到偷袭,唐三不放心小舞一个人,干脆就让她同自己一块住在这间小屋里,虽然不大,但该有的都有,挤一挤还是够住的。
回到住处后,唐三身上的杀气还未完全散去,便让小舞先睡,他还要抑制住体内杀气,修炼一会儿,晚点再睡。
淋浴间的水声停止,身旁却还是一片冰凉。没有唐三在,小舞本就是浅眠,迷迷糊糊中感知到唐三从浴室里出来,却半天没有见人上床,费劲地掀起眼皮。
男人赤裸着上身,背靠着床坐在地上,两条长腿一条腿弯曲着,另一条腿随意地伸直。因为常年锻炼,肌肉练得坚实而又黝黑,这几个月在没有阳光的杀戮之都肤色变得白皙,为黑暗的房间添了一抹欲色。
地面上洒满月光,若是换个地方,种上些竹子花草,搭个小池塘养些鱼苗,倒还有些闲情雅致。
可这里是杀戮之都,地面上只有把小刀,几个用来装药品的玉器和散落的带血纸团。散落下的发丝恰好遮盖住宽厚的后背,藏匿在发丝中斑驳的痕迹若隐若现,就连月光此时也多了些凄清肃穆之感。
小舞脑袋还未完全清醒,手却本能地伸了出去轻轻拨开自然垂落下来的蓝色长发。手指若有若无地抚过男人满是伤痕的后背,丝毫不敢用力,生怕弄疼了他。
有的只剩下淡化的疤痕,有的前几日才刚刚结痂。在缕缕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触目惊心,抓着她的心脏,对她张牙舞爪。
眼眸里的雾霾渐渐转为水雾,名为疼惜的小液滴聚集在一块快要溢出眼眶。
“哥……”小舞颤声喊道。
唐三顿住,停下手中动作,回头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哄着,声音轻到不能再轻:“嗯?吵醒你了?乖,继续睡吧”
“哥,这些伤……都是你在杀戮之都留下的吗?”小舞望着他,声音不知道什么原因有些哑。
自从她来到这后,唐三的每场比赛她都全神贯注地盯着,除了今天每次比赛结束回到这间小屋她也会再仔细检查一遍是不是真的没有受伤。
虽然他的身体在做那种事的时候她不是没有看过,但是她那时只顾着害羞,根本不好意思睁开眼看。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他受过这么多的伤,他这是吃了多少苦啊。
看着小姑娘的眼角也憋的渐渐泛红,唐三心脏像是被人捏了一下,扣着她的后脑勺,拉过来在她的嘴角吻了吻安慰道:“这些都是刚来时受的伤,还不熟悉这总要吃点亏”
唐三无比庆幸是他先来的杀戮之都,这些伤是在他身上。吃了亏也长了教训,摸透了这里的规则,避开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风险,这才让小舞这一个月以来的路几乎都是顺利的,除了一些擦伤就没怎么受伤。
他提前走过她要走的路,以自己的血肉为基石为她铺好路。
他不敢想象,如果这些伤出现在她身上,他会比自己受伤时痛苦上千上万倍。想到这些狰狞的伤痕像枯叶般粘在小姑娘白嫩的皮肤上,心脏就止不住的抽疼。
小舞还想说些什么,唐三抢先开口,吻了吻她的眼角,低声诱哄:“好了,别担心了,这都是之前的伤了,我这段时间有没有受伤你也清楚对不对?继续睡吧”
小舞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那你答应我,别再受伤了好吗?”
小舞向来善解人意,可是此时却变得顽固执拗,明明知道在杀戮之都不受伤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可她还是不讲理地让唐三应下这个无理的要求。
好像只要他答应了她,他就真的不会再受伤了。
“好,我答应你。那你也答应我不许受伤,好不好?”唐三抚上她的脸庞,像是哄孩子般柔情似水。
“嗯,好”小舞点了点头,收拾好情绪,感知到唐三身上的杀气完全散去,小舞坐起身子,想去拉他:“哥,你别坐地上了……”
话还没说完,却在低头的那一瞬间止住,瞥见他腰腹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伤口不算深,却像一根残断的树枝拉得格外长。沁出的黑血已经被唐三处理干净,但还是给人一种血腥感。像是在他腹部硬生生撕开的一个口子。
小舞顿住动作,刚平复的心情又涌出来,眼眸又泛起一层水色:“哥,你这是怎么回事?”
唐三见瞒不住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哄人,坦白道:“这是今天比赛快结束时分神,被人偷袭了”
见小姑娘的五官紧紧皱成一团,又补了句: “别担心,只是看着吓人,没有大碍”
当时擂台上的人已经解决大半,可人总能在濒死的界限爆发出生的欲望,有点难缠,却没曾想有人趁他不注意在他背后偷袭,当他反应过来时,刀已经在他的腹部留下一道口子。
还好只是皮肉伤,只不过那刀上有毒,像是一只只毒虫如藤蔓般缠绕他的身体,渗透他的肌肤。他隐忍了一路没有漏出端倪,却没想到还是被她发现了。
小舞没吭声,咬住嘴唇,没让眼泪流下来。仅存的一点睡意已经完全消散,掀开被子,起身想要坐在地上帮他处理伤口,却被他拦住。
“别坐,地上凉”
小舞的手臂被他抓住,想要挣脱,下一秒却被他拉入怀中,跨坐在他腿上。
小舞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却被唐三掐住腰动弹不得,小舞皱眉:“不行,你腰受伤了”
“腰伤了又不是腿伤了”唐三循循善诱道:“况且你坐在地上没有坐在我腿上方便”
夜里的房间没有光亮,只有浅浅月光。坐在地上会挡住仅存的那点微弱光亮,在他的腹部投下一片阴影,的确不太方便。
小舞没再坚持,坐在他的腿上为他仔细处理伤口。
伤口上的毒已经被唐三处理干净了,制毒的那人估计也只会点皮毛,除了让身体不适,其余也没什么太大危害,用他带来的药解这种毒都算是大材小用了。
瞳孔逐渐适应黑暗,小舞在地板上摸索着药剂,为他擦拭血渍,消毒,包扎。
整个过程面无表情,一字未发,脸色比刚刚那张皱巴巴的脸要好看多了,可只有唐三知道小舞这是真的动怒了。
唐三性子稳重,做事都是三思而后行,小心谨慎,受小伤的次数屈指可数,一受伤都是比较严重的伤,每每这时候小舞都会寸步不离地在他身旁照顾他陪伴他。
可能是他伤的太重,小舞心疼他,虽然生气但又舍不得对他发脾气,总是皱着个眉,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表情。
可现在那张好看的脸庞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平日里笑起来甜到人心里的笑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人不敢接近,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这可比在比赛时遇到封号斗罗要可怕多了。
“小舞?”唐三带着点讨好的意味,凑过去亲了亲她的额头。
小舞淡淡地应了声:“嗯”
唐三微微松了口气,至少还愿意理他。
“生气了?”又亲了亲她的鼻尖。
“没有”小舞头也没抬,继续动作。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委屈,去亲她的脸颊。
“我理你了”她句句有回应还不算理他?
“好敷衍”唐三控诉,亲她的嘴角。
“我没有”没有什么情绪地辩解。
“别生气了”唐三轻轻捏了捏她的腰,一副低头服软的乖顺模样。
他的吻密密麻麻地落下,落在她的额头,她的鼻尖,她的脸颊。说一句话就亲一下她,不知道到底是为了讨好她还是瘾又犯了自己想亲。
又想亲她的嘴唇,却被小舞抢先一步向后靠躲掉,“别闹,你再亲我就真的生气了”
唐三真的没敢再动,现在人已经在生气的边缘徘徊了,他要是再不听,恐怕就要跌入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再也回不来了。
夜静默无声,没有夏日里吵人心烦的蝉鸣,只有乌鸦嘈杂的鸣叫声,为本就寂静的屋子里添上几分沉寂。陷入沉默的房间里只有小舞认真上药时的窸窣声。
“嘶——”突然唐三倒吸一口凉气,打破沉默。
小舞如湖面般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泛起了涟漪,神色有些慌乱:“我弄疼你了吗?”
唐三背靠着床边,手肘与肩齐平搭在床上,似乎是疼痛难耐整个身体紧绷起来,头向后仰,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
额头上沁出一层薄薄的汗珠,手臂上的青筋暴起,月光宛如碎钻洒在他健壮的肌肉上,块状分明的腹肌性感而又紧致,线条分明。散发着荷尔蒙的气息,充满野性。
唐三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压下嘴角,喘着粗气,可怜兮兮道:“嗯,我疼”
小舞像是没看到一般,语气冷冷的,但手上的动作还是放轻了不少:“那也是你该”
啧,还是没哄好。
像是一颗石子投进湖中,泛起了层层涟漪,一圈套一圈,却在下一秒再次恢复平静,变化只存在那一瞬间。
见这招没太大用,唐三打算直接打直球,“你怎么不心疼心疼我?”
这语气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小舞耳根子软,重逢后唐三拿捏她这一点,撒娇服软说情话,得了不少甜头。可这次她没再吃他这套,狠下心来,冷漠道:“因为我不想”
无情的女人。
伤口处理好后,小舞裁下一段纱布,手绕过他的后腰,将伤口包扎住,在贴近他胸膛的那一瞬间她的脑袋被他扣住抱在怀里。
小舞措不及防地撞上他的胸膛,他的心脏近在咫尺,在她的耳边到处乱撞,让她不自觉地卸下盔甲,毫无防备地撞进她的心里。
“别生气了好不好?我错了”
他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哀求, 态度诚恳且真挚,小舞知道他是装的,他惯会用这招,可她次次上钩,无一例外。
小舞任由他揉着自己的长发,微微弓着腰防止碰到他的伤口,靠在他怀里闷闷问道:“错哪了?”
见她没有抗拒,唐三得寸进尺,把人抱得更紧,吻了吻她的发顶:“错在受伤了瞒着你”
小舞抬头望着他:“还有呢?”
“还有答应你不再受伤,可还是受伤了”
小舞追问:“还有”
唐三像个小学生一样一条条列出自己的过错,可他已经把清单上罗列的所有错误都全盘托出了,实在想不到了:“还有?”
“错在没有保护好你自己”
月光如水,温柔细腻,像是一滴又一滴滴进唐三的心里,水滴石穿。
小舞从他的怀里坐起身来,抚上他的脸庞,眼眶还微微泛着红,认真道:“哥,我不要你一个人抗下所有伤痛而我安然无恙,我要我们都平平安安地离开”
她心里有气,但更多的是气她自己。
气自己没有及时发现他受伤,气他为自己受了那么多伤,气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他。
从小到大,唐三作为年长的那个小小年纪就承担了比同龄人要多的多的责任。在别人还想着中午能吃什么,他就要谋划着怎么能赚到吃到下一顿饭的钱了。
他总是提前为她谋划好一切,然后再全盘交到她的手上,让她一路风雨无阻,而他一路披荆斩棘。
他的第一顺位永远是她,而他却把自己放在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
唐三勾起嘴角,视若珍宝般在她的额头印下一吻:“好,我们都要平平安安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