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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出口的话

短篇小说(随笔)

狭隘的房间里,一张张纸被柔成一团扔在书桌上,地上。一团团废纸上都写着触目惊心的两个字:池屿。桌上唯一一张没有被柔过的纸,是林浅修改了不下二十次的情书。在那一刻她才真正明白,有些事情还是永远都不要说出来比较好。

  

  林浅放假回到家,像往常一样想去猫窝前逗小猫玩,却发现猫窝里空空如也。她找遍了整个屋子都没有找到,她有些担心。来到厨房问林母,林母轻描淡写地说:“哦,你说那只猫啊!前几天你爸爸的朋友和他儿子来家里做客,我看他儿子挺喜欢这只猫的,就送给他了。”

  林浅刚放学本就心情不好,这话就像是导火索一般,直接把她给点着了,压制在心底的情绪在这一刻被释放出来,她几近崩溃地喊道:“你凭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把它送给别人。”话落走到玄关处换鞋准备出门。

  “别闹了,你放在家里我真没时间照顾它。”

  林浅抬起头,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是我的猫。”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

  夕阳一点点褪去,取代的是黑色的幕布,以及漆黑的夜晚里那一丝皎洁的月光。林浅突然有些后悔刚刚一时冲动跑了出来,她根本不知道该去哪找猫。

  大路上空无一人,她就这样漫无目的的朝前走着。月光透过树荫,斑斑驳驳地呈现在地上,整条大街上十分安静,只能偶尔听到几声鸟叫。就连林浅走路时的声响在这安静的夜晚都显得格外突兀。

  视线中突然出现一道长长的黑影,她抬头望去,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孩站在不远处。见她抬头,便一步步朝着她走过来。

  林浅一瞬间愣神,她听见他说:“你是叫林浅吗?”她点点头。就见男生把怀里的东西递给她:“你的猫,还给你。”林浅既惊又喜,连声道谢。又听见他继续说:“你妈擅自把它送给我,我想这是你的猫,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拿走它,你应该会很难过,所以我就把它送回来了。”

  林浅没想到他会把猫送回来,更没想到他会这样想。她现在感受十分复杂,说不清是开心,感动……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林浅,想好看什么电影了吗?”朋友洛宛白买完爆米花后走到她身边询问。

  “这个怎么样。”她指了指大屏幕上的电影。

  “OK!,就这部电影。”洛宛白很爽快的答应了。

  洛宛白十分期待地挽着她的胳膊进场。林浅坐下后环视了周围一圈,发现前面几排有个身影有点熟悉。不过还没等她细想,电影院的灯便熄灭了。她也不在去想这些,专心投入电影情节中。

  电影很感人,旁边的洛宛白哭得稀里哗啦的。也许是受洛宛白的影响,林浅也跟着掉了几滴眼泪。

退场的时候林浅才终于看清她刚才觉得眼熟的人是谁。她第一次见到池屿的时候,以为他是那种温文尔雅温润如玉的男生 ,结果都是她的错觉。

  初中跟他分到了同一个班,好巧不巧还被分为了同桌。一开始两人不算太熟的时候对她彬彬有礼,后来熟了以后,她发现这家伙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嘴欠。一天不怼她一句心里就不舒服。

  林浅看到了池屿,很明显对方也看到了她。朝着她走了过来,路过她身边也不忘调侃一句:“林小姐居然会看这样的电影,我还以为你只喜欢看关于情情爱爱的电影呢。”

  林浅瞪了他一眼:“怎么,只准我们池公子看,不允许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看了?”

  “当然不是。”池屿轻笑一声,“只是没想到你会对这种电影感兴趣。”话落,他便注意到林浅眼角的泪痕。

  “你这是……看哭了?”他潇洒得转身,一边走,一边拖着懒洋洋的调子道:“平时看林小姐大大咧咧的,没想到私底下这么感性,看个电影都能哭。”

  林浅被惹毛了,怒吼一声:“滚,要你管。”说完,一个健步冲上前,想要一巴掌拍上去,却被对方躲开了。

  林浅被气的半死,正准备找他理论理论。却突然意识到他们每一次拌嘴好像都是以她被气个半死,而他却一脸无所事事的样子告终。

  

体育中考即将来临,除去八百和一千米的长跑以外,占分最大的项目莫过于跳绳。而九十一班的跳绳成绩很不理想,正因为如此,班主任可谓是煞费苦心,就连体育课的时间都要盯着这帮学生,高强度的训练无疑成为许多学生的噩梦。

这天体育课,班主任可能突然良心发现,居然没有亲自盯着他们,这节课理所应当变成了自主练习。

林浅心里暗自窃喜,跟朋友商量好后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练习,互相帮忙计数。

“五十八,五十九,六十,时间到。”

林浅停下跳绳,看向计数器上的个数,有些惊喜的喊:“一百七十四个!”

“可以可以。”洛宛白十分赞同的点点头,“你要是中考正常发挥的话,跳绳拿个满分肯定没问题。”

林浅还没来得及回话,旁边某位人就开始嘲讽了:“才刚达满分线而已,你要是中考一紧张,多绊几次绳,你跟这满分不就无缘了吗?”

林浅狠狠的瞪着他:“我们在这练习你来凑什么热闹?”

池屿有些无辜:“我只是恰好路过这边,顺便提个醒而已。”

“听样子池公子跳绳应该很厉害吧,要不来表演一下?”

池屿轻笑:“当然没问题。”

不知是因为这家伙太嚣张了还是因为什么原因,本来平时一分钟内能跳一百九十几个的池屿,计数时却屡屡失误,最终成绩只有一百六十五个。

林浅一看到他的成绩就毫不顾忌的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不是说你跳绳很厉害吗?怎么最后还不如我啊?”

池屿全程黑着脸,没有说一句话。

林浅见他不说话,又继续嘲笑:“不行了,我今天回教室以后一定要向班里的人宣传,池公子口口声声说自己跳绳厉害,最后连一个女生都比不过。”

“你敢。”

林浅笑了:“我为什么不敢?”

池屿认输,承诺包她一个月的零食,林浅这才答应不把这件事说出去。

  

中考完后,林浅约了池屿在外面疯玩了几天。等到查分的那天,她紧张的手都在抖。出乎意料分数比预估高很多,被当地最好的高中录取。不过她成绩没有池屿好,没能跟他分到同一个班。但这并不影响他俩的感情,他们依旧和以前一样,放学总是走在一起,有时在校园里碰到还互相怼两句。

  这天当林浅得知爸妈有事不能回家,自己在家解决午饭的时候。高兴的心情难以言表。悠哉悠哉地拆了袋薯片,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享用。

  临近饭点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林浅从沙发上坐起来,穿上脱鞋。她将门打开的一瞬间,便看到池屿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林浅直接夺命三连问:“你谁啊?你怎么在这儿?你来我家干什么?”

  池屿直接无视她,朝家里走去。挑了最后一个问题回答:“怕你自己一个人在家饿死,受人之托,来给你做饭。”

  林浅被她气个半死,没好气怼道:“我都高中了,自己还不会解决午饭?”

  池屿一边朝厨房走去,一边不忘回一句:“说不定呢?”

  林浅被激怒了,跑到厨房开启唠叨模式:“我就算不会做饭,难道我还不会煮方便面吗?再不济我还可以点外卖啊。”

  池屿敷衍地点点头:“对对对,你最厉害。”

  林浅不想再与他理论,走出厨房,坐在沙发上,继续看电视。

  不过半分钟,池屿从厨房探出头来:“有什么忌口吗?”

  “有。”林浅很大声地喊道,“我不吃香菜,不吃胡萝卜,冬瓜南瓜丝瓜苦瓜都不吃。不吃动物的内脏,太甜的不吃太油的也不行。”

  池屿:“……”

  听她报完菜名后,池屿缓缓开口:“要不你别吃了吧。”

  林浅讪笑:“这要求对你来说可能有点高,要不这样吧,你做什么,我吃什么,可以吧。”

  池屿没说话,算是默认。

  等到开饭的时候,林浅看着满桌子的菜,每一道菜里都有她的忌口的时候,气不打一处来。对着还在盛饭的池屿大喊:“池屿!”

  池屿被下了一跳,手上的碗都差点翻了。得亏他反应快才阻止了这场悲剧的发生。

  目光看向噪声来源,很是不耐烦的回答道:“干嘛?”

  林浅怒吼:“你故意的吧,五道菜每一道都有我忌口。”

  池屿无辜的耸耸肩:“这怎么能怪我呢,是你说我做什么,你吃什么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告诉你我忌口又不是让你按照我忌口来做菜。”

  “那只能怪你忌口太多。”池屿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两人经过长达十分钟的争吵,并在林浅的强烈要求下最终决定点外卖。这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升入高三,面临即将到来的高考。整个高三的教学楼氛围格外紧张。课间拿着书看的学生随处可见,每周一次的考试已经麻痹了学生的神经。他们拿着笔在试卷上挥洒的那一刻,殊不知他们已经为自己的未来铺好了道路。

  在这紧张的时刻,每一次的考试成绩似乎显得格外重要。

  考试成绩出来时,许多同学都挤在公告栏边看自己的成绩。林浅挤进众多学生中查看自己的成绩,她从第一名开始一个一个的往下找。年级前一百没有她,向来都年级前一百的林浅有点慌了,她继续向下找。每向下一个名次,她的不安就会添几分。终于,她在年级第一百五十四找到了自己。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仔细看了一遍排名,一百五十四名,白纸黑字,不可能错。

那一刻,一种虚脱无力感遍布了全身。她日日夜夜的努力在成绩面前似乎成了笑话。周围吵闹的讨论声她已经听不见了,只能听见她内心无助的呼喊。她抬头望向天空,今天的阳光很刺眼,她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那天放学后,她没有回家,而是先去超市买了几瓶酒,她拿着这几瓶酒来到离学校不远的一块草地上。这个地方人很少,林浅心情不好的时候很喜欢来这个地方。

草坪中央有一个人工湖,林浅找了个离湖不远的地方坐下,将酒放在身边。

  晚风拂过她的发梢,吹起她的衣角。一阵酸涩感涌入她的心头。天色很暗,湖面上倒影着皎洁的月光。她从身边拾起一颗小石头丢进湖里,层层涟漪泛开,波光粼粼,若隐若现。

  林浅望向她身边的酒,从小父母对她关管教严格,酒这种东西愣是一滴都没碰过。但,她抬头望向远方,漆黑一片。年少轻狂,试试又何妨。

  她打开罐子,直接仰头灌了一大口。苦味在口腔间蔓延开来,刺激着她的味蕾,她猛的咳嗽了几下。心里却不明白,明明酒这么难喝,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大人喜欢喝酒。

  秉着不浪费的原则,林浅又灌了一口。一罐酒差不多见底时,安静的夜晚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半天不见,你还学会喝酒了?”

  林浅抬头望向他,就见池屿站在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收回视线,没好气的回一句:“要你管。”

  池屿在她旁边坐下,十分耐心的劝说:“别喝了,女孩子喝什么酒。”

  林浅没理她,拿起旁边的一罐酒就准备灌下,却在中途被人一把夺去。林浅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手中的酒被池屿一口闷完。

  她有些不满的抱怨:“干嘛抢我酒喝?想喝自己去买啊。”

  池屿没回答她,而是自顾自的拿起一罐酒,打开后直接一闷完。林浅也不甘示弱,打开一罐酒坐在他旁边和他一起喝。

  俩人都心照不宣,没人开口说一句话。不过林浅有些不太甘心,因为她买的酒一大半都被池屿喝了,自己没喝多少。

  等到剩下几个酒罐都空了,林浅拿起旁边的塑料袋,把空了的易拉罐装进塑料袋里。不再理会后面的人,背上书包就准备回家。

  “林浅。”一阵声音划破这安静的夜空,传入她的耳朵里。她停下了脚步,印象里,池屿自从跟她熟起来后就很少叫她名字了。称呼她也只是调侃似的喊她林大小姐。

  林浅转过身来,佯装淡定的回答道:“干嘛?”

  也许是喝了酒的原因,池屿反应比平时要慢半拍,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很轻。眼里有着平时不曾有过的温柔,甚至还有点呆。

  “你……醉了吗?”他轻声问她。

  “没……”她垂下眼眸,怕他不相信,又补充了一句,“酒的度数又不高,况且我也没喝多少,基本上全都被你喝完了。”

  “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认真听,好吗?”池屿认真的看着她。

  “从我认识你到现在,印象中,你一直都是一个爱笑的女孩。你对什么事情都不是很在意,我很少看到你这么伤心,我也不想你这么伤心。”

  “如果说……”池屿声音又放轻了几分,“你真的碰到了很难过的事情,你可以向你的朋友倾诉。你不嫌弃的话,也可以向我倾诉。我不会调侃你,也不会笑话你,我会认真听你说完。”

  “答应我,以后无论遇到什么难过的事都不要这么颓废了,好吗?”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于炽热,林浅迷迷糊糊的答应道:“好。”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高考那天如期来临。考场门口不少家长目送孩子到考场。不放心似的,一遍又一遍叮嘱孩子。学校老师也来为学生们加油。

  走出高考考场的那一刻,林浅如释重负。回头看看考场。无论结果如何,至少她努力过,不会后悔。

  她看了看手中的信封,她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池屿!”林浅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他,“感觉怎么样?”

  “不错。”池屿挑了挑眉,“题目不算很难,超常发挥不是问题。”

  林浅有些无语,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信。

  她把信封塞进他手里叮嘱道:“给你的,不过你要回家才能打开哦。”

  池屿看着他手里蓝色包装的信封,嘟囔着:“搞什么鬼,神神秘秘的。”

  林浅眨了眨眼,有些俏皮道:“你回家不就知道了吗?”

  林浅回到家,打开她和池屿的聊天框。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高考前一天他们两个互相加油的界面。她盯着聊天框,从来没有觉得等待是这么的漫长。

  她有些虚脱的躺在床上。突然,消息提示音响起,她猛的坐起来查看,是朋友程知意发来的消息。程知意:[浅浅,班里的一些同学商量着明天下午搞一个毕业晚会,你去不去啊?]

  林浅有些兴致缺缺的回复:[去呗,反正待在家里也是无聊。]

  刚回复完,消息提示音又响了一声。这次,是池屿发来的消息。

  池屿:[下午来人工湖一趟,我有话对你说。]

  林浅的心怦怦直跳,盯着屏幕上的字,半晌才回复:“好。”

  下午,林浅来到那片熟悉的草地上。便看见池屿坐在人工湖旁边。

  看见她来了,池屿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身来,冷声质问:“你信里说的什么意思。”

  林浅看着他这副表情,就知道她不能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她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随便找了个借口想要糊弄过去:“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对你近几年来对我的照顾表达感谢。”

  池屿冷笑一声:“林浅,别人不了解你,我难道还不了解你吗?”

  “不管你信里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我都要告诉你,我至始至终都只是把你当朋友。”

  短短的一句话就像利剑,刺激着林浅的耳朵。

  她记得他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我觉得,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比较好。”

  话落,林浅眼睁睁看着他走了。那个盛夏,他离开了她的世界。她一直望着他,直至他的背影在视野里消失。

  她眼眶有些红,轻轻念出她说不出口的那四个字。

  那天风很大,把他们那么多年的友谊吹散了。那天风很小,没能把她的心意吹到他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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