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内容为施音视角)
他们又在笑我了。
就在教室后面,围成一圈,像围着什么脏东西。
岑野的声音最大,像破锣一样:
岑野Cole“哭包音!你的作业本又掉水坑里啦?自己跳进去捞啊!”
我缩在座位上,把头埋得很低很低,恨不得钻进抽屉里去。
那本作业本是我昨晚熬到半夜才写好的,墨水瓶翻了,染得蓝一道黑一道,但我真的认真写了。
现在它泡在脏水里,封皮都翘起来了。
李修蔄抱着篮球路过,瞥了一眼,没说话。
他是班长,可他从来不管这些。
边十柒捏着鼻子,用两根手指拎起湿透的本子,扔到我脚边:
边十柒Kassia“臭死了!你能不能离我们远点?”
我咬住嘴唇,不敢哭。
一哭,他们会笑得更厉害。
上次我哭的时候,岑野学着我的样子扭来扭去,全班都笑得前仰后合。
连坐在窗边的边伯贤都抬了下头,不过他很快又低下去了,继续看那本厚厚的、包着牛皮纸的书。
我知道他在写小说,他好像活在一个和我们不一样的世界里。
有时候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里没有嘲笑,只有一种……像看窗外下雨一样的平静。
可这种平静,有时候比嘲笑更让人难受。
放学铃响了,他们哄笑着冲出教室,像一阵风。
我慢慢收拾书包,把那个湿漉漉、脏兮兮的作业本小心地展平,夹在课本中间,也许晾干了还能用。
回家的路要经过一条小巷,旁边有个废弃的旧仓库。
今天,我又看见那只死掉的蝴蝶了,翅膀是漂亮的蓝色,像一小块天空,但被雨水打烂了,粘在泥地里。
我蹲下来看了很久。
施音Melantha“为什么漂亮的东西,总是那么容易坏掉呢?”
岑野Cole“喂!丑八怪,又看虫子呢?”
岑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后面跟着陆风迟。
他飞起一脚,把那只蝴蝶踢得粉碎,蓝色的碎片溅开来。
我的心猛地一缩。
陆风迟Nox“真恶心!”
陆风迟捂着嘴笑。
我没说话,站起来继续走。
他们跟在我后面,学我走路的姿势,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是我上次在音乐课上唱跑调的那首《小小船》。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使劲憋回去。
快到巷口时,我看见了边伯贤。
他一个人走着,低着头,好像在想事情。
我心里忽然升起一点点微弱的希望。
如果他看见……如果他能说一句“别这样”……
岑野他们也看见了他,吹了声口哨:
岑野Cole“大作家,又构思你的伟大作品呢?”
边伯贤抬起头,看了我们一眼。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秒,也许更短。
然后,他像是没看见岑野踢飞的蝴蝶碎片,没听见那刺耳的哄笑,也没看见我快要掉下来的眼泪,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像是嫌吵,然后加快脚步,拐过巷口不见了。
那一点点希望,像肥皂泡一样,“啪”地破了。
晚上,我躲在房间里,拿出那个装糖果的铁皮盒子。
里面没有糖了,只有一些零碎的小东西:一块形状像心形的石头,几片颜色特别的树叶,还有今天,我悄悄从泥地里捡回来的、那只蝴蝶唯一还算完整的翅膀碎片。
我把它小心地放在一张白纸上。
姑妈推门进来,端着牛奶。
她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叹了口气:
任何人代替姑妈:“音音,别老捡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回来。”
施音Melantha“可是它很漂亮。”
我小声说。
姑妈把牛奶放下,摸了摸我的头。
任何人代替姑妈:“漂亮的东西多了,坏了就是坏了。”
任何人代替姑妈:“别想那么多,好好读书。等毕业了,上了高中,就好了。”
真的会好吗?我不知道。
我看着那片蓝色的翅膀,在台灯下闪着微弱的光。
我想把它留下来,用透明胶带粘好,放在盒子里。
这样,它就不会再被踩烂了。
也许,我也需要一个很大的盒子,把所有这些难过的、委屈的、像今天下午一样的记忆,都装进去,封起来。
这样,它们是不是就不会再弄疼我了?
可是,记忆不像蝴蝶翅膀,它没有形状,也粘不起来。
它们像水,会从手指缝里流走;又像钉子,牢牢钉在脑子里。
窗外又开始下雨了,打在玻璃上,一条条蜿蜒下来,像我的眼泪。
我拿起笔,在那本被救回来的、皱巴巴的作业本背面,用力写下几个字,墨水洇开来:
施音Melantha“为什么没有人看见我?”
字迹很快被湿气模糊了。
就像我这个人一样,在这个教室里,在这个世界上,模糊得快要看不见了。
只有那只铁皮盒子里的蓝色翅膀,还在固执地闪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