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将四阿哥送给安贵人养了。
年幼的四阿哥欣喜若狂。
宫里没有额娘的孩子,日子过得太难了。没有额娘、又被皇帝厌恶而寄养在圆明园的四阿哥弘历更是如此。
他想,也许在安贵人宫里,他可以看见皇阿玛。
怀着这样美好的期待,他拖着奶嬷嬷一起进了宫。
初见安贵人时,她正歪在榻上撕花瓣吃。
安贵人确实如传闻中一样美貌,也确实如传闻中一样喜食鲜花。
美人有些怪癖并不奇怪。他还不知晓皇帝给他找的养母是个疯子。
弘历佯装天真地拿过奶嬷嬷怀中的牡丹花,膝行上前将绮艳的花朵献给绮艳的美人:“额娘,这是弘历送给额娘的。”
他的脸上满是孺慕。
安陵容接过牡丹花,缓缓俯身,将花插在了弘历的辫子上。
弘历腼腆地笑了笑,然后就听见她说:“好孩子,我喜欢你。你便和我一起杀了你爹吧。他不是一个好人。”
他爹是谁?
他爹是皇帝!
他看着榻上凌乱的花瓣,看着养母的身边人淡定的目光,他终于发现了养母的不正常。
弘历要疯了。
弘历心里因为被皇阿玛送给宠妃抚养而升起的夺嫡之火啪嗒灭了。
又没全灭。
在三阿哥只会长高的时候,比他小几岁的弘历已经懂得很多东西了。
他生得不好,从宫女的肚子里爬出来,皇阿玛厌恶他的出身;他生得不巧,正正好被阿其那(指胤禩)的余党作为皇阿玛的污点大肆宣扬,皇阿玛由此被先帝训斥。
皇阿玛将他送给得宠的妃子抚养,和皇阿玛将他送给得宠的疯子抚养,这其间的差别太大了。
弘历明白了自己是一颗废子。
安贵人将他拉上榻,他靠在安贵人的怀里。她的怀抱可真香。弘历不是安贵人的亲生孩子,他没有遗传安贵人癫痴的血脉。他遗传着爱新觉罗的冷血。弘历虔诚地盼望着安贵人早登极乐。只有如此,他才有可能作为一颗棋子,继续被皇阿玛送给别的妃子抚养。不拘是谁,只要他不再是安贵人的养子。安贵人的手从他脊梁骨摸下,弘历拉住她的手,阳光落在她染了一点鲜红花汁的指尖上,弘历想粗暴地打开她的手,可他最终只是耐心地替安贵人将手上的花汁擦去。
他看着安贵人绝美的一张脸,将帕子妥帖地放进怀里。
他似乎有些心疼自己的养母。
弘历在晚上见到了他的皇阿玛。
皇帝上下抚摸着安贵人的手,见弘历被奶嬷嬷带来,对他扯出一个笑,冲他一招手。
弘历面上犹豫,但仍缓步上前。
皇帝将弘历的手塞进紧紧相握的两手之间,看着安陵容叹道:“这是你和朕的孩子。”
弘历张张嘴,却没有说话。他眉头轻蹙,微微阖眼,看向安陵容的目光满含悲悯。
安陵容冷眼旁观,她看弘历像皇帝养的一只狗。她没忍住嗤笑出声。
美人莞尔一笑的样子甚美。
弘历的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