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亡

叶子的身体被迫前倾，他们的身躯中间是叶子的蝴蝶兰花朵。

孟宴臣感觉到蝴蝶兰的柔软花瓣拂上他的脸颊，他看着眼前叶子模模糊糊的影子，忽然笑了。

就像在酒馆打了那个醉鬼后安慰她的笑，像看到她在音乐会上哭泣的笑，像看她观察着他的神色吃豪华大餐的笑。

可叶子感到一种直让她浑身发寒的恐惧。

她急急地在孟宴臣怀里扑腾“孟宴臣，你听我说，你…你先听我说…”

“你不是可以挣开它们吗？你挣开呀，你…你疼就掐我，你疼就咬我…我求求你，求求你试一试…孟宴臣…我求你…我求求你…”

她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就好像什么天灾人祸就要发生。

“孟宴臣！你不是跟我去过凡间吗？你还不明白吗？你放过自己吧！”叶子加重语气。

“世人不需要神！”

“世人从不需要神！”

叶子通红的眼睛对上孟宴臣黯然无光的瞳仁。

孟宴臣没有说话，只是颤抖着抬手抚摸叶子的长发，感受她细密柔软的发丝磨蹭他的手掌心。

“叶子……我…”孟宴臣几欲张口，最终欲言又止，满腔爱意终究消散在蝴蝶兰花朵的清香里。

唉…何必向你开口呢。未出口的爱意，就这样消散在虚空里吧…

我已经失去一切，或者说，我从未拥有过。

而我唯一能动用的，现在，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燃烧我的神格。

燃烧我的神格，让它做一苗飘渺的烛火，为你引导一条…婉转向生的路。

叶子看到孟宴臣又合上了眼睛，周身恍然间燃起火焰，那蓝紫色火焰仿佛夺取了神明全部的色彩，她回头看，那燃烧神格生出的焰火蔓延神域中央，在那蝴蝶兰长起的地方稍作停留，然后猛然向上高高窜起，一直到叶子望不见得虚空。

她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分毫不许她反抗的力量，裹挟她，推开她。

蛮横，又柔情似水。

“不要…孟宴臣！孟宴臣…”

“别替我做决定…别…别松开我…”

孟宴臣松开了环在她腰间的手，感受到她的泪珠落在自己的锁骨处，微凉。

还记得吗？你曾经跟我说，时间唯有两者不可辜负，那就是美食和爱情。

我问，你真的相信这世间有不可辜负的东西吗？

你说，为什么不呢？

是啊，为什么不呢

叶子，现在，我也相信了。

所以叶子，别辜负我，自由地活下去。

“孟宴臣…别这样…”

叶子渐渐抓不住他胸前的衣服，就像一片蝴蝶兰的叶子被卷进滔天巨浪。

燃烧神格的神明，又一次看清了他深爱的少女精灵。她徒劳地向他伸出双手，漫天蝴蝶兰盛放的花朵撒在他身上，撒在他那蓝紫色的焰火里…

天地之间，归于死寂。

神明重新将双臂放上神座冰冷的扶手，好像刚才肝肠寸断的生离死别只是一场梦。

最后一滴神之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最后流进一朵蝴蝶兰的花芯。

圣洁的白雪为一只蝴蝶举行孤独而盛大的葬礼。

为他，敲响丧钟。

神明，就此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