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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院楼房里的轻歌曼舞与这后院相比，就好似两方世界一般，前者是尘世俗情，而这后院，仿若山中世外，安静的出人意料。

　　他潜伏着，摸索着。

　　他想要找一个人。

　　这家楼，真是内藏乾坤啊！

　　他笑了。

　　“怎么觉得像是我的老乡呢？”碰碰运气吧，傅渊心下想着，脚步不见放缓，快速的穿插在一座座似藕片般纵横相交的楼宇之间。

　　“这次的事是怎么个缘故？你总得说说吧！”

　　“本宫主，可是赶了两日的路呢，实在是没甚么耐心了。”幽幽的，清冷的声音从一处楼阁上传来。

　　是方才那女子！他找到了！

　　悄无声息的潜伏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取出袖口里的一副小玩意，快速戴在耳朵上，耐心的一动不动闭了双眼。

　　“回宫主，我此次行事，确有些不恰当，不过我……”那单腿跪于她面前的富态中年男子说着就站起了身。

　　结果我字说出口，就直愣愣的双腿一刺疼，就双双又跪了回去。没多久，两腿跪着的木板上，竟然躺出了两摊鲜血，且还有继续蔓延的趋势。

　　“啊！啊！”那男子啊啊叫起来，方才的傲居不在，眼里开始有了恐惧。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站着对宫主说：我字？”秋妈妈立在女子的座椅后面，掩了艳丽的脸嗤笑，好不轻视。

　　“奴家秋儿至今都没这个胆子，朱老爷，多叫了你几声老爷，你就忘了你以前是什么了么？！”秋妈妈给了他个冷眼，便不再开口。

　　“朱…大贵。”拖了长长的调，她漫不经心的喊着这个名字。

　　“你不是第一个敢对本宫这样说话的人，可是，你是第一个敢因本宫是女人，而犯上的人。”她开了口，脸上覆着一张变幻莫测的面具，光亮时五彩斑斓，炫目无比；光暗时，黑如鬼魅。

　　此刻光线微弱，伴着她柔弱无骨的声音，朱大贵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觉。

　　“宫主，小的不敢了！您怎么责罚小的都行！不要杀了小的啊！”他使劲儿的磕着头，却不见破皮流血。

　　“那你说，怎么责罚呢？”她问

　　“趁人之危也就算了，好歹人家是自愿卖的身，可是那些乡下农户家的干净姑娘，你怎么也能乱来呢？偏偏都是去了你的府上，秋儿这香山楼，可是一个也瞧不见呐。”秋妈妈摇摇扇子，想着那些可怜的女子就觉得可惜。

　　他浑身都抖的厉害，就是没敢抬头看她。

　　“这，这，小的也没法，她们，她们是自己要跟着我去，不愿来花楼。而且小的也是花了自己的钱将她们买下的，宫主您明察啊！”

　　“不愿意来？朱大贵啊，你真当人家是傻的吗？这天下哪家花楼的姑娘会不愿意来奴家的花楼，却偏偏去你那里受活罪？”秋妈妈现下连看都不想看他。

　　“你说你是自己买下的，你哪来那么多银子，买了竟也有数十个姑娘了！”

　　这家伙，自己贪还不算，还黑心肝的勾搭起外人来掏自家的底。

　　“重映，把记录谱念念吧，这点小事，休要在耽搁了本宫休息了。”她招招手，另一只手哈了哈嘴处，表示她已经听的不耐烦了。

　　“是。”

　　本来只三人的地方，忽的又冒出了个人来。

　　这人，朱大贵知道，可他没见过，也从来不想见。

　　“半年前，朱大贵私下支走长安账房一万两白银，置有五处宅院，强买二十位农户清白女子，其中七人因受辱而自缢，六人癫狂，余下之人圈养于南口街处的宅院处，癫狂之人，被卖与异族商人为下奴。”

　　……

　　“后又陆续支走多笔款目，总计有二十六万三千七百八十五两白银。”

　　……

　　“抢霸五家妻女，打杀十三人性命。”

　　……

　　“最后，是三天前，奸杀香山楼琴儿。”

　　重映毫无起伏的念完，合上手中的记录谱，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房间里。

　　“本宫自打接掌宫主以来，你是第一个触犯本门门规，达三者以上者！你很有勇气啊。”

　　这句怎么看都像是夸奖的话，他却听的白了脸，浑身发凉。

　　“按极刑处理了罢，实在是困的慌了。”她起身朝外走去，及地的裙摆将未干的鲜血拖了老长的血痕，可是她毫不在意继续走着。

　　“那其他人？”秋妈妈小声迅速问了句。

　　“杀了呗，留着继续害人吗？”

　　轻快的声音，说出的话却让人胆战心惊。可是秋妈妈却高兴，捂了小嘴回道“是！”

　　真是个手段狠辣的女人啊！傅渊心下想道，不过这样的人，很是对他的口味。

　　悄悄尾随着跟在她的身后。

　　左转，左转，右转，左转，左转……

　　他实在觉得很无语，为什么老是在原地绕圈呢，欺负他没眼力么？

　　“姑娘，你走错了罢？”他直接从横梁上跳下在她前面，转身对她说。

　　“你才走错了罢，这里，可不是前院。”她仰了头瞧他。

　　明亮的月光照在那唯一露在人前的双眸上，神色淡然。

　　傅渊十分确定，他一定见过这个人，就算没见过，也必定是接触过的。

　　“你是谁？我好像，见过你？”

　　“呵，公子都是这样与女孩子讲话吗？”

　　她往后退了几步，调整了下抬头的角度，傅渊莫名觉得理解了她的意思，也看到了她眼里的不耐烦，可是那抹隐忍是什么鬼？

　　“姑娘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姑娘的眼睛，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尾随其后，只是有一笔交易，想和姑娘谈谈。可否借步说话？”

　　“那便谈谈呗。”

　　“你叫什么？”他问

　　“你又叫什么？”她不答反问，转过身时却抿了嘴角，只是全然被面具遮挡，无人瞧见。

　　“我？傅渊，我的字。名字就算了，我也不晓得我要叫什么。”傅渊很是烦恼的怂怂肩，纠结着自己那变幻多端的人生。

　　“你很有趣呢，你唤我万姑娘吧。”她说

　　“咦？我还以为你要我叫你宫主呢。你刚才……”他不好意思的没在问下去。

　　“刚才？你又不是我的下属，也不是我的敌人，我不会那样要求你的。”她停下转身很是认真的说。

　　傅渊心想，她的脸上必定是固执的坚定，就如自己杀了人，却还是一脸的无所谓那样。自以为没有行错一步，但事情一开始就已经错了。

　　“你不该杀他，至少现在不该——”

　　“哐！”

　　“本宫对你温柔，不代表你可以对本宫的事指手画脚！”她手中不知从何处拿出的短剑，正挨着傅渊的颈侧，傅渊没什么防备，猝不及防的被她推倒靠在木板上。

　　呵，连我字都不用了。

　　“抱歉，抱歉，我只是……没其他的意思。”

　　“我今日没了心情，你走吧，明日你再来吧。”她收了剑转身离去，明明只走了十几步而已，但长长的回廊上却早没了人影。

　　“不生气，不生气！”傅渊拍拍心口，舒了口气，缓缓对自己说。

　　妈的，这女人也太有脾气了！

　　不过，他总算有点乐趣了

　　“澧胥宫宫主，什么时候竟换成女人了？”稳了稳身形，他转身朝院外的正楼走了。

　　还是赶紧回去，迷了这么久的路，该又是一阵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