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恰似扑灯蛾,爱光明而至焚身。”
院门外的锣鼓响得震天,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最终停在了将军府门前。
那恼人的繁文缛节结束后,新娘被送入了内室,身为新郎的黎灰却在外面一杯一杯接着酒。
他酒量顶好,但终归架不住多,眼睛越来越红,身子越来越晃,直到众人纷纷劝他见见新娘他才收手。
新娘是相府的嫡女,叫时希,生得十分漂亮,她正端坐着,等着她的心上人来看她。
终于,“吱呀”一声,门开了。
没等时希做出反应,一片滚热便按着她的肩头。对方带着醉意,道:“如果我不掀你的盖头,你是不是就得一直坐在这儿?”
“是,但……”
“你会一直等着?”没等时希说完,黎灰便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她。
“望君侯,不要为难妾身。”
黎灰闻言,顺势将时希推了一把,道:“自己呆着吧。”
刚转身,黎灰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拽着他的袖子。
他转过身,将她的盖头掠开,刚要抬步,那女子依旧不肯撒手。
黎灰呼了口气,道:“你想怎样?”
“别走,好吗?”女子眼眸清澈,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哀求他。
“你知我不待见你的缘由,把手放开,不然你会吃亏的,我可不想把相府的大小姐打的泪流满面。”黎灰讥讽地对她笑了笑,言语中似乎透露着点轻蔑。
时希闻言,眉宇间轻轻一颤,转而又抬眸看向黎灰,道:“君侯不必对我有如此滔天的恨意,即使我父亲不曾请命将我嫁与你,那尚书府也不会将女儿嫁与你。”
黎灰似是不太满意时希的话,竟上手捏住了时希的脖子,警告一样,对她说:“还望小姐注意自己的言行。”
时希轻声笑了笑,将手缓缓搭在黎灰手上:“君侯若真杀了我,那坊间说您弑杀成性的谣言可就坐实了。”
黎灰似乎有种怅然若失之感:“谣言止于智者,夫人眼中有万千星辰,看见的事物也应至真至切,尽善尽美。”
黎灰松开了手,正要踏步出门,这次时希没有拦他,反而是黎灰自己停下了脚步,问:“几岁了?”
时希没反应过来,却因为他这不知是不是在意的语气差点蹦了起来,只得报了个数字。
黎灰听后,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起伏,内心却是翻起了阵阵波涛。
——我就说她好像去年刚过及笄……
黎灰这样想着,走得越来越远。
见黎灰走的远了,时希迅速起身将房门关上,登时松了一口气。
次日,时希醒过来,她贴身的侍女为她更衣时忙问她和黎灰昨晚的状况。
又问她为何在黎灰心软下来的时候不挽留他。
“君侯现在本就厌烦我,昨晚我没有受苦就已经很好了,不必奢求他怜惜我。”时希对答,语气中稍稍带着责备。
那侍女听了,正要说什么,但张了张口,终没吐出半个字来。
新婚次日的程序是敬茶,这对时希来说并不是难事。
他们二人的婚事,是两家长辈商量好了的。
一面,是时父担心女儿总盯着书看不过为婚事而遭人嫌弃。
另一面,是黎父认为自己儿子太过于莽撞,配不上尚书府家娇嫩的千金。
从而,二位长辈胡乱的点对了鸳鸯谱,将时黎二人搓到一起搭伙过日子。
整个黎府,上上下下,对时希都没什么坏心思,当然,除了黎灰。
不过以后就不会了。
待婚礼前后几天,各种烦人的事务处理完,时希也就正式成了黎灰的妻子了。
住在黎灰卧房的旁边一间,重新给偏殿按时希的气质题了名,为“孤月沧浪”。
时希从前不过问婚事是不假,但这不过问的缘由,到现在也就不言而喻了。
这份美好的感情一直牵着她,陪她赏了两度缤纷落叶。
反观黎灰。
他也不知是不是因时希这两年的照顾有加,又或者是看时希年龄对于他来说小的可怜而产生的恻隐之心。
他对时希也有了些许朦胧的感情。
黎灰久经沙场,不会哄人开心,但他看时希过于稳重,与他欢脱的二百五性子不搭,与上房揭瓦的形象没有必然联系。
所以,他以教时希自保为理由,教了她几套防身的招数。
——然后日日怂恿她去揭瓦。
本想着让这安稳的日子继续下去,相府众人入狱的消息,打碎了这场美梦。
时希父亲也看重武将,所以即使有百姓追随,也只得屈居于副相。
当朝主相齐贤忠,对他们有诸多忌惮。
时相相府入狱后,不乏有追随他们的,想回报他们的百姓仕人为他们打抱不平。
不过这些人大约只有两种结局。
一,突然销声匿迹;二,突然飞黄腾达。
这些对时希的打击并不小,本来黎灰养了她两年的身子,养的没那么经不住风了。
这次噩耗,又令时希整日以泪洗面,吃不下睡不着,又不敢让黎灰在朝堂之上求情,身子又消瘦了下去。
黎灰便让她搬到了主殿,晚上有个人给时希暖暖身子,开导开导心情。
下面是二人一来一往的对话。
“你想抱我就直说,炉子比你暖。”
“我这是怕你出事,别多想,好好休息。”
“黎灰,我……”
“你什么?”
“我明早还是搬回去吧,这样让尚书府的姑娘知道了不太好。”
“阿希,我不会去想尚书府的姑娘了,我只想着你。”
“油嘴滑舌……不与你说了。”
时希语罢,就转过身去。
“阿希,这件事你不要过多插手,惹火上身,有我在呢。”
时希点了点头,微微嗯了一声,仿佛带着些许抽噎。
次日,待时希醒来,床头只有黎灰留下的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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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希,疆场出了点事,我得走了,你自己在府中,除非有情急只需,千万不要出门,遇到危险就躲着,别逞能去救别人。
听为夫的话,这几天好好吃饭,好好练功,对身体和精神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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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希安安稳稳地待了几日。
·
边疆,狼烟直入无云的高空,在红了半边的天上,渲染了一番雄浑。
黎灰刚到,驻边的赵将军赵楚云便设下宴席,请了那“胡琴琵琶与羌笛”。
赵楚云是黎灰幼时的同窗,直言直语惯了,开口就和黎灰道;“听说将军两年前得了个美娇娘?”
“啊,是,怎么?打光棍打久了,眼红了?”黎灰回应他。
“那美人怎么样?做了吗?”赵将军凑近黎灰的耳边,耳语了一句。
“滚滚滚滚滚,人家还那么小,你天天脑子里想什么呢?”黎灰抬手给了赵楚云一撇子。
“行了行了,我不逗你了,我来跟你说说边疆发生的事。”
黎灰给赵楚云倒了杯酒;“请。”
赵楚云叹了口气:“你挺住啊。”
蛮军早在一年前就有了动作,近几天更是步步逼近边界限。
而且他们兵分两路,其中一路扮成土匪流寇,闯进村子烧杀抢掠。
皇上最近忌惮武将,报上去肯定会削弱我们的力量。赵将军怕他会让本来就为数不多的镇边将领分散开,或者是调职去别的前线,就没有往上报。
两路军队的人数并不确切,只不过闹事的“土匪流寇”并不多,许是士兵都汇在逼近边界线的主力军上。
可赵楚云没想到的是,扮成土匪流寇的蛮军有分成了几路对,其中分出的二三十人负责闹事,剩余的,都在暗中做着埋伏。
一日,潜伏的蛮军汇聚起来,妄图夜袭我军军帐,却三下两下就被打的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诈降?”黎灰随口说了一句:“周围的百姓没有向政府反抗的吗?”
“有啊,那政府全给压下来了,连军粮都被扣了大半。”
赵楚云叹了口气,继续说:“之后就是皇上让你来的理由了。”
蛮军主力军突然歇了脚程,当地政府又突然拿不知道从哪弄的钱大摆宴会,好不奢侈。
又让半数可靠将领,包括赵楚云去赴宴,那政府官员总拿皇上旁敲侧击他,他赵楚云还不去不行了,不去反而成了罪过了。
终于,在这一天,潜伏的蛮军露出了尾巴。
戍边将士被打的措手不及,死伤过半,那官员说是不堪责备,自缢在府中了。
“自缢?那狗屁官员会自缢?还是我认识的他吗?”黎灰暗骂了一句。
也是在那一天,前线险些失手。
然后,朝廷就派黎灰快马加鞭地赶过来了。
“黎兄,我问一句,皇上对你,是不是有诸多忌惮?你想过什么不该想的吗?”赵楚云自以为谨慎地问了一句。
“我不会背叛自己的国家,即便那皇帝老儿对我有诸多不满。我若真做了,阿希会对我失望的。”
黎灰抿了口酒。
“那你以后可就寸步难行了——”赵楚云拍了拍黎灰的肩膀,扬长而去。
不出几日,蛮军在夜晚大举入境。
黎灰早向朝廷申请了援军,但援军却迟迟不来,无半点消息。
寥寥无几的守卫军节节败退,从西北向东南,节节败退,一路近乎退到了京城。
皇帝一看玩脱了,本想着立马助援,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朝放纵,满盘皆输。
在京城守着的时希急得不行,每日都问留在将军府中的侍卫,关于黎灰军队的情况什么的。
直到有一天……
“你说什么?黎灰他怎么了?”时希把着侍卫的胳膊焦急地问。
“夫人,您稳定一下情绪,将军失守,暂时……失踪了……”侍卫语气不是很强烈,恐是怕惊了时希。
时希倒坐在床上,流水盈满了眼眶,泣不成声。
次日,时希换上轻装,提着黎灰给她的剑,骑马冲出了将军府门,一路直逼城墙。一边赶路,一边与侍卫商量着对策让他准备。
军队已传来消息,蛮军攻到了京门口。
“怎么?你们天国没人了吗?竟让一个女人打架?”城门下的蛮军嘲笑道。
“你声大,帮我下一声令,让弓箭手和弩手准备。”时希告诉身旁跟着的侍卫,并又对他耳语了几句,让侍卫也吩咐了下去。
“可是……”侍卫有些迟疑。
时希见侍卫有些犹豫,便将目光转到了城门下。
“女人怎么了?照样能把你打回去,”时希壮着胆子回话。
“你们将军都被我们打的失踪了,你一个女的还是知难而退吧。或者你下来讨好讨好我们,还能放你条生路。”
“弓箭准备!”侍卫见时希的样子,油然生起了一丝敬意。
侍卫手令、口令一下,万箭齐发!
蛮军立即冲进城门,轻而易举,没有一兵一卒在城门内阻挡。
马的劲大了,一时没刹住,冲向了里城门不远的一排排油桶。
油桶翻了,油全撒了出来,百姓早在前几日就被驻扎在京城的士兵护送到了京城的内城。
时希示意士兵撤离到城门上以后,点了火药,扔下城门。
火焰燃的厉害,晃得时希等人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什么东西在城门下炸开,城门倒塌,时希登时没了意识。
再醒来时,时希被人压着,用力翻才将自己弄出来。
并发现自己的四肢貌似只有那条翻死人胳膊没脱节了。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疯了一样站起来,一点一点走向城门,似乎是要走出去。
她的意识似乎已然濒临溃散,朦胧之际听见了马蹄声,见了个熟悉的轮廓,便安心倒下去了。
……
再度醒来,是在将军府的床上。
黎灰在她旁边守着她,见她醒了,异常激动。
时希上手摸了摸黎灰胸前。
“你伤的不轻吧?这是用钢板了?”时希问他,有气无力的。
“你睡了几天了,我跟你说说这几天的事。”黎灰想转移一下话题。
时希笑了笑:“我能猜到,是齐相串通蛮军吧,我那几天在京城就猜到了。”
黎灰笑了:“夫人就是聪明,但下次可别自己逞能了,出事了你让我怎么办?”
“你这是关心我吗?”时希怯怯地问道。
“你倒是看不出我的担忧?”黎灰忧心忡忡地问。
“我知道你担心我,我就很开心了。”
……
……
这几天之内,蛮族与本朝和谈,说这次谋反只是蛮族三皇子一人策划,与整个蛮族无关。
天下算是迎来了短暂的,表面上的太平。
时希这次立了功,也给无数女子立了榜样,不仅受了皇上的赏赐,还带动了女子见世面的热潮。
渐渐的,两人的伤势逐渐好转。
二人便在一次赏花的时候表明了心意,背着下人拥吻在一起。
“将军真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时希打趣他。
“那还需要夫人多多帮助,多多疼疼为夫。”
……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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