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偎（五）

链条束缚着江顾的手，他低垂着脑袋沉默，仿若没有生命的雕塑，颤动的睫毛是他活着的具象证明。江向民的阴影打在他身上，却压得他喘不过气。

江顾的沉默使江向民愤怒，可他还是耐着性子伪装。江向民支开身旁两个魁梧的男人，然后做出一副无奈的慈父模样，和江顾并排靠着床边坐在地上。

失去江向民的遮挡，地下室唯一的光源也终于向江顾投来光亮，但貌似并没有缓解他的伤痛，突如其来的光亮也晃得江顾眯了眯眼。

“江顾啊，好儿子。”江向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亲近随和。

江顾没动，只是视线向他那边偏移半分，看他今天又有什么话术。

“我们是亲生父子，是最亲近的人。”说着勾住江顾的肩膀，拉近二人的距离。

看着身边人这副极力套近乎的样子，江顾不由得发出一声哂笑。

江向民却不明白这一声轻笑的含义，还是自顾自地说道：“现在你爷爷只在意那个外面来的伯伯，这样对我们很不利啊。”

“我的条件你没有做到。”江顾忽略他的絮絮叨叨，只是语气冷淡，像是提醒他什么。

“我不是给你看了，她很……”

“不许再跟着她。”

江向民的耐心已经被消耗殆尽，见江顾还是一副不识好歹的样子，又恢复自己的高高在上，遮挡住光亮。“江顾，你这样跟我作对是何苦呢？你爷爷放弃我，也相当于放弃你了，你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我说了，你不许再跟踪她。”

江向民强压着胸中的愤怒，“好好，我把人都撤回来。又没伤害她，说不定还保护她了，斤斤计较的。”后面半句嘀嘀咕咕。拨号说了一通“不需要跟着了” “赶紧回来”的话，又看向地上的江顾，“放心了？”

谁知道是真的假的。江顾曾经怀有一丝侥幸，相信江向民的交易，可现在不还是有人跟着宋温苼？爷爷那边，江向民也曾让爷孙俩通过话。江顾听得出来，他爷爷很满意现在公司里的伯伯，提及江向民，他爷爷的聊天欲望也消减了许多。江顾明白，江向民已经被彻底放弃了，即使现在押着自己做筹码，也无济于事。而在江向民的强迫下，江顾也无法说出自己的处境，他也怕说出之后，爷爷真的和江向民撕破脸，江向民狗急跳墙，不知道会做什么。于是就这样，在黑暗中陷入死循环。

“我说……”江顾突然出声。

江向民侧耳倾听，以为他是硬骨头服软了。

“与其让我跟爷爷说你的好话，不如你自己去他面前表现，毕竟他对你的宠爱有目共睹……”

“啪”！话音刚落，江顾耳边就一阵轰鸣，脸上后知后觉的火辣疼痛。

“你就这么跟你爸爸说话吗！”江向民不再掩饰自己的愤怒，指着江顾骂道。

“儿子……不敢……”江顾抬头直视江向民，“爸，我是在给你想办法……你也知道，我跟你一样，都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现在爷爷找到了个好苗子，怎么舍得放弃他？”

江向民弯腰拉近和江顾的距离，“好儿子，你就说你答应跟那个小孩联姻了，你爷爷肯定高兴。”急功近利的味道。

江顾有些想笑，看着眼前这个狡诈又愚蠢的人，蠢到极致有了点天真的模样。

“你好好考虑啊？我们还有时间。”往外走还扭头叮嘱他，“好好想啊。”像是在叮嘱什么终身大事。走时还不忘把地下室的灯关掉。

江顾眼前再次失去光亮。他长舒一口气，却没有更轻松。地下室不算密不透风，但是没有一丝外界的光透进来，那应该是晚上了。

他在心里问道：今天晚上有月亮吗？你那边看的是同一轮月亮吗？他摇头笑自己文盲，有时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