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惩罚

百夜米迦尔又跑去找费里德了。

　　你望着着一旁鼓鼓的床铺出了神，不出所料地，手轻轻搭上去的一瞬间，触摸到的不是柔软的面颊，而是由粗麻制成的枕头。也许是晚上你经常抱他的原因吧？自作聪明的少年认为在被子底下塞两个枕头就不会被你发现。

你（晴子）‘我难道有这么蠢吗？’

　　你失声轻笑，枕头上还留有米迦尔的余温。指尖轻轻在其上滑动，就像是要勾勒出他的面容。

　　但很快，你的眸色又暗淡下去。

　　每隔上几天，米迦尔就会在晚上偷偷溜出去。在确认大家都熟睡后，动作尽量轻柔地爬起来，将自己的被子的被子平铺整齐，发现你踢开被子后会贴心地为你掖好被角，不用看你也知道，米迦脸上的温柔要溢出来。也许是害怕吵醒大家吧，他会踮起脚尖走路，蹑手蹑脚地打开门，伴随着“咔哒”一声门关后，走廊里就能传来他急速的脚步声。

　　当他那么做的时候，你既觉得好笑又感觉揪心。

　　前几日椿说自己想要一个画笔，没多久米迦就带回来一个画笔。凛生日时，许愿有一个玩偶能陪着自己，第二天她的床边就躺着一个小熊。随手掏出的明显不属于这里的糖果，偶尔会很丰盛的晚餐，甚至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的随口一说，他就把礼物捧到你面前。

　　大家有时候会很疑惑，米迦尔是怎么拿到这些东西的。他只是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然后温柔地揉揉大家的脑袋，狡黠地眨眨眼，这个时候年龄最小的椿就会欢快地说：“米迦哥哥是什么都可以变出来的魔术师！”大家笑得直不起腰。

　　只有你知道，百夜米迦尔不是什么都可以变出来的魔术师。

　　用自己的血液来换取一时的幸福。

　　与其说是魔术师，不如说——百夜米迦尔是什么都可以为家人承担的守护者。

　　——

　　吃完早餐后，你和茜一起收拾碗筷，只可惜还没洗涮干净，大厅的铃声已经响起。这是要抽血的信号，你们得在第十二次钟声敲响前赶到大厅，否则就会被吸血鬼格杀。

百夜茜“走吧，晴子。”

茜这么说着，随意地将流淌在手上的水渍甩了甩，牵起你的手转身走出厨房，向着大厅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你们走得很是悠闲，迈步的速度与往常无差。看着熟悉的楼道你想起四年前第一次前往大厅时的情形：那个时候茜还没有这么冷静，来自不同地区的孩子们挤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听到会被格杀的规则后，拥挤推搡着，脸上都是恐慌失措的神色，甚至有好几名儿童当场被踩踏致死，吸血鬼们没有要管的意思，还笑的无比刺耳，更有甚者往地板鸣枪，加剧孩童的恐惧。

　　茜忍不住抽噎起来，你的眼眶也蓄着泪，优一郎想维持秩序，可只有百夜孤儿院的大家会听。人群的拥挤使得本来很快就可以通过的走廊变得漫长无比，你拥着茜，米迦尔拥着你，百夜孤儿院的大家就这么相互依偎扶持着，在第十一次钟声响起时，渡过这人间炼狱般的走廊。

　　很多人都死了，更可悲的是绝大多数人不是死于吸血鬼的剑下，而是死在同伴的脚下。

　　曾经亲近的人践踏着自己，清楚地一点点窒息……那种感觉会有多么绝望呢？你不敢再去想。

百夜茜“抱歉呀，晴子”

茜像是想到什么，忽然松开你的手，脸上写满歉意。

百夜茜“刚刚没有擦干，握着你会很难受吧？”

　　你笑了，摇摇头，带有调侃意味道：“茜还是真是善解人意呢。”然后重新握住她的手：“只不过我觉得茜的手很温暖，并不难受。”

　　“真是的。”闻言，茜红了脸，干脆转头不再看你。手依旧还是让你握着。

　　源源不断的温暖从掌心传来，驱赶着心中的不适与恶心。

　　茜说的没错，你在难受。

　　不过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那队在巡逻的吸血鬼。

　　他们在“看”你。

　　不是看待食物的看。

　　那样炽热露骨的视线，倒像是在“看”一个人。

　　——一个未着寸缕的人

　　——

　　你有一种类似于“魅惑”的能力。这是你从上辈子就知道的事。

　　也许对于有些人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神力，但对于你来说——这是来自神明的惩罚。

　　独属于你一个人神罚。

　　从你诞生的那一刻起，无论性别物种，只要是与你接触过的事物都会无可自拔的“爱”上你，。为了独占你的抚养权，父亲杀死了母亲。为了让你只有他一个同学，那个疯子炸死了全校所有人，为了独占你的视线，男友剜下了你的眼珠……他们，不，这些疯子原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同样的，你也必须彻底服从他们成为牢笼里的金丝雀，但即便是这样，他们却还是认为不够。

　　十八岁生日的夜晚，随着午夜钟声的响起。

　　阴冷的地下室里，无论你如何求饶，刀子还是划破了你的脖颈。

　　你不明白神为何要惩罚你，但好在新生来了。

　　这辈子的开头很好，你降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父亲和母亲都很爱你，这种爱不是占有，而是真正的，源自于心底，散发着温暖的亲情之爱。神终于不再惩罚自己了！你头一次对未来充满希望。

　　可这短暂的幸福，命运也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七岁那年，诅咒又回来了。

　　母亲又一次杀死父亲，她一刀又一刀地刺在父亲身上，每一下都像是要把整个世界捅穿，艳丽的红席卷在她的全身，黑色的夜都掩盖不住她的刺目。母亲痴痴地笑着，犹如地狱的恶鬼。接着她向紧缩在角落你缓缓走来。

母亲“呐，我可爱的晴子……”

她舔舐着刀尖的血液，那双日日夜夜含笑的紫罗兰双眸里，是你从未见过的癫狂。

　　颤抖着身子，你拼尽全力将身边全部的东西砸向她。

　　然而，她还是扼住了你的脖颈。就这么死死地掐着你，看着你苦苦挣扎。气息无法上来，眼前逐渐发黑，求救的话语死死地卡在喉喽里，每一个音节都被压迫着。眼前掐着你的人嘴巴一张一合，在说着什么，浪朝般的耳鸣使得你听不清了。

　　只是那句话，过去的七年里她说过无数次。仅仅看着你就明白了。

母亲“……我爱你”

　　她说。

　　————

百夜米迦尔“晴子？晴子？”

　　“啊……怎么了……”听到米迦的呼唤，你茫然回头。

　　米迦尔脸上带着无奈的笑容，“经常发呆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他弯起手指轻轻敲敲你的额头，随即微微抬头示意你往前看，“轮到晴子了哦。”他说。

　　顺着米迦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你前方已经空无一人。给你抽血的吸血鬼眉头已经皱成一团，一只脚不停的抖动着，看上去好像已经十分不耐烦。“喂！那边的家畜，还要我等到什么时候！”果然，下一秒你就听到了他愤怒的叫喊。

　　“对不起，我们马上就来。”米迦尔替你回答了。

　　你不敢再停，忙不迭跑到吸血鬼跟前，将袖子拉起放到他面前。

　　在与你短暂的对视后，吸血鬼突然就不像刚刚那样暴躁了。

　　依旧是抽血的动作，却比其他人缓慢。他粗糙的手掌慢条斯理地在你的胳膊上游走，指腹不怀好意的摩擦着你的手腕，找血管这么简单的事情硬生生被他摸遍了整条胳膊。即使不用抬头你也知道，那双恶心的绯红之眼正贪婪地打量着你。

　　你讨厌这种感觉。

　　这种被当成物件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