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循环

“妈妈！”

江想尖叫着从床上惊坐起，滑雪场回来后她噩梦不断。

江想觉得自己快要被噩梦折磨得疯掉了，她四肢无力重重滚下床，手脚并用爬向墙角，胡乱扯过脚上缠着的毯子盖在头上，脸埋进膝盖以找寻安全。

“妈妈，哥哥...”

“怎么办，怎么办…”

“谢笙！”

“救救我…”

　　筱阳在厨房里熬药，听到江想的叫喊声匆忙关火跑进房间，见江想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好不心疼，筱阳将江想紧紧搂进怀中，亲吻她凌乱的发丝，轻声道：“想想，没事了没事了，妈妈在这里。”

江云白内心焦急，也只能将母女俩抱着。

一个小时前谢笙刚将江想哄睡，电话铃声响起，谢笙听了对面几句后脸色骤变，急匆匆向筱阳交代几句便出去了，现在谢笙不在，筱阳和江云白拿逐渐癫狂的江想毫无办法。

　　几个孩子出去两天不到就回来了，每个人神色凝重，江想面色疲惫埋在谢笙怀中，精神一看就不对劲，怎么唤也没反应，不接受除了谢笙以外任何人的触碰，明显出了事。

但几个孩子像是商量好般，大人们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干着急。

筱阳趁江想睡着时偷偷查看过她的身体，已为人妇的筱阳瞬间晓得江想发生了什么事，她叫嚣着要杀了那个混蛋，被江云白和五个孩子拦住。

张林面色阴驽：“阿姨，我会给想想个交代。”

“阿姨…”

筱阳指着张林和陈恩瑾：“滚，你们两个都给我滚！”

江想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又开始嗜睡，噩梦不断，筱阳时刻守在江想的身边，给江想足够的安全感。

梦中，眼前人影闪闪烁烁，来往变幻，最终，张林停留在江想眼前。

张林口吐鲜血，全身如同在血浆里浸泡许久，江想扯着衣袖擦了好久也不见原本肤色，血擦了又从皮下渗出，如此反复。

张林原本明亮的眸中满是不甘：“想想，对不起，这么多次都没能救下你。”

江想摇头：“没事的。”

张林在草地上抹干净自己手心的血迹，抖着手抚上江想的脸庞，留下一片血红，他想替江想擦干净，结果越抹越多，张林崩溃了，他扇了自己一耳光：“我太过没用。”

梦境里的江想忘记了现实中的残忍，她冷静怜惜地望着似乎长大几岁的张林，心中难言的不舍，她拉住张林还想打自己耳光的手，替张林擦着身上的血迹，想张林回到最初的纯粹少年模样，而不是如今这种浑身散发着历经千难的憔悴气息。

“没事的。”

张林不在意身上的疼痛，声音却止不住的绝望：“我用尽了所有办法...”

“避开你与陈晅茗见面...”

“阻止端午那次春游...”

“不和谢笙去往那家网吧...”

“暗地里买下金宝宝家要买的那间房...”

“哄着你同我一起离开这里...”

“可是，我都失败了...”

“就算我带你远离所有的危险，最后你还是离开我了…”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想…”张林声音透着疲惫与悲戚。

“为什么我还是救不了你…”

江想轻拍张林的背脊，安抚他：“我这不好好的。”

张林腰背无力塌陷，额头抵着江想的肩膀说不出多余的话，他扑进江想怀中似是要将江想揉进骨血：“想想，对不起。”

“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好不好？”

在张林抱住她的那一刻，江想看到张林所经历的一切，结局不外乎全是身后那片明媚汪洋的大海。

吃人的大海。

江想正在经历张林经历过的绝望，除了体会从上帝视角带来的痛苦，她也束手无策。

突然，张林用力推开她，在江想疑惑不解的眸光中冲着她大喊：“想想，不要相信任何人，跑！”

画面最终停留在张林腹中出现的血盆大洞，血淋淋的，里面伸出的恶魔之手拉住呆愣的江想，试图将她拖进染血的深渊。

江想奋力挣脱，身下的草地拖出两道褐色的抓痕，似是在说道她的渺小，嘲笑她的软弱可欺。

抓住你啦，我的猎物。

不！

　　江想又一次从噩梦在惊醒，不给江想喘息的机会，混乱的梦境再次开启拖拽着江想进入循环，反反复复的同一梦境令江想心力交瘁。

还是那片海崖，狂风呼啸，阳光被层层乌云遮挡，天线极低，压得人喘不过气。

年长几岁的张林再次出现在江想面前，这次身上干净不少，只有些凌乱的刀伤。

张林将江想搂在怀里，声音从胸膛、从声带传到江想耳里，满满的不安：“为什么…”

“为什么我又失败了，为什么我还是留不住你，想想…”

“所有的路我都尝试了，还是走不通，怎么办啊…想想…”

“想想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滚烫的液体滴进江想颈窝，江想被烫的一哆嗦，她安抚着张林颤抖的后脑勺：“张林不怕，会有办法的。”

“有小公主，有王岐宝宝，有谢笙，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能解决你遇到的困境。”

“总会有柳暗花明的那天。”

张林猛然握住江想的肩膀与她拉开距离，茅塞顿开：“对，谢笙！”

张林吧唧一口亲在江想脸庞，复又紧紧搂住江想：“我怎么没想到呢，想想真聪明。”

“能走的路我全走了一遍，连阻止自己的出生都试过，仍是不行。”

“除了谢笙。”

江想眉头一皱，心里不安升起，却不愿打断仿佛终于找到出路的张林。

阳光终于烧穿层层乌云，洒在两人所在之地，身边的风随之升温，停下呼啸替张林庆祝。

张林搂住江想转圈圈：“想想，我知道怎么救你了。”

江想不明所以但也替张林开心：“嗯。”

张林想到什么，表情一下子黯淡下去：“可是你俩出生在我前面啊，我该怎么办才能阻止谢笙出生？”

张林有些不开心，嘟囔着嘴：“阿姨避开我选择谢笙守护你一生，那是错误的，谢笙才是一切恶念的来源。”张林抵着江想额头轻蹭，“明明你应该远离他，却被强行绑定在一起，我该怎样才能切断你和谢笙自出生便存在的联系？”

江想满腹疑虑，但没有问出心中的问题，她冥冥之中有所感觉，若是问出口了，张林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什么叫“阻止谢笙出生”？

什么叫“被强行绑定在一起”？

什么叫“你和谢笙自出生便存在的联系”？

张林说完这句话，梦境的结局再度重演，泛着寒光的利刃朝张林疾去，江想用力推开张林，用自己的身体堪堪挡住第二把刀。

“想想！”张林接住瘫软的江想。

江想用尽全力抬起右手，轻轻勾住张林小拇指：“不害怕，我们终将成功。”

梦魇就此破碎，江想终于醒来，她记不清梦中发生什么，只记得张林口中流着鲜血，替她抵挡身后的风雨，一个劲儿催促她离开。

江想不知所措看向焦急的筱阳，她抱着筱阳口中喃喃：“妈妈，我要张林，我要张林。”

筱阳很是不想让张林来见江想，却毫无办法：“好好，妈妈叫张林过来。”

　　砰砰砰。

江想下意识一抖。

　　“阿姨，求你开门。”是张林。

江想起身，跌跌撞撞打开门，抱住张林。

筱阳跟在江想身后，看到此幕疼得心都碎了。

谢笙收回迎接拥抱的双手，嘴角勉强扯起笑容：“干妈，我回来了。”

　　张林稳稳接住江想，紧紧搂着她，亲吻她的发顶：“想想，没事了，报仇了，没事了。”

　　“没事了，不用害怕了。”

　　江想不想待在家里，让张林带她去找一个特别安全的地方将她藏起来：“张林，你带我走好不好。”

“不行。”两人异口同声。

张林脸上带伤，衣着凌乱，似乎有血迹，筱阳不放心将江想交给他，谢笙感受到了江想的疏远，同样不甘心，但看着江想快要崩溃的样子，没办法只能松口。

谢笙让出位置：“保护好她。”

张林带着江想去了只有两人知道的地方。

　　江想无助缩进张林怀里：“张林，我害怕。”

　　“不怕，没事了想想，没事了。”张林不停抚着江想，亲吻她的额头，“我报仇了，没事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不好的事总会找上我？”

　　“是不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救他的，不应该救他的。”

江想越说越激动，撕扯自己的头发，头痛欲裂。

　　张林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江想，轻声安抚：“想想，不是你的错，肯定不是你的错。”

　　他试探性问道：“你说的救，是什么意思。”

　　“我，我们不是去爬山吗，我在庙后的小路上遇到他，他当时倒在路边，我给他喂了葡萄糖。”

“我不应该救他的，不应该…”

其实，不管江想救不救陈四，陈四都会被江予杳找到。

　　江想不明白自己是什么体质，总会招惹奇怪的东西。

　　“早在这个时间他就盯上我了，我该怎么办呀？张林，我好害怕。”江想窝在张林的怀里小声抽泣，眼泪浸湿了他的衣服。

“没事了，想想，我会杀了他。”

　　张林只能用力抱紧她，试图用体温安抚江想，良久，江想在张林怀中不安稳的睡着。

　　“张林，我好累。”

只剩一声浅浅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