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心意

苏言直至进屋也没听见北堂玄夜解释一句话，自嘲般冷笑一声，将自己埋在被褥在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雪风凄紧，灌入屋子，屋里的空气又冻结了几分，苏言冷得瑟缩成一团，意识模糊地想要拉过身边的被褥盖上，却只觉得浑身使不上劲来，明明刚才还觉得如坠冰窖，此刻却感觉五脏六腑都快烧起来了。

仿佛天地也开始旋转起来，苏言挣扎起身，凭着仅存地意识跌跌撞撞出了门，她好像生病了，她要找伍子陵看病。

“嘭”

听到房门被猛然推开，北堂玄夜敏捷翻身坐起，压抑着愠怒，“荆羽！”丞相府的防守到底是怎么布置的，贼人都敢直接闯到他的寝殿了。

“伍子陵，快…快给我开些药，降温，我…我烧得厉害。”如果不及时医治，恐怕要烧成傻子。

北堂玄夜还未分辨出声音的来源，小小的人影已经歪歪倒倒闯到了他跟前，一双冰凉的手已经按上他的衣襟，透过一层薄薄的丝绸，那股寒意，蚀骨神伤。

“快…快起来…”苏言迷迷糊糊中，觉得“伍子陵”好像已经起身，身子放心瘫软了下去。

“苏言？”北堂玄夜起身一手搂过苏言的身子，一手将床头的夜灯点亮，便见到怀中的苏言双颊泛红，眼神迷离，黛眉轻蹙，薄汗津津，似在痛苦呓语。

北堂玄夜眉头皱得更深，喝酒，淋雪，晚归，就着脏污的一身就这么睡了，杖刑的伤还没好透，又开始折磨自己的身体。

她这是要闹哪一出？

况且赫连钰派人四处寻她，她还敢频繁往外跑。

北堂玄夜将苏言扶上榻躺好，掖好被子，扯过裘衣披上，吩咐闻声赶到门口的侍卫去将伍子陵叫来。

“苏言…”北堂玄夜轻唤。

苏言轻应了一声，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一会儿被抛入云端，一会儿又坠入深渊，伸出手想要握住什么，却每次都抓了个空，就在她无助之时，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握住了她的，将她从无尽的黑暗中拉了回来。

“妈，我回不去了…我一个人…在医院，在吊水，雪，很大的雪…回不去了，没人来接我…每次，不管做什么…都一个人…”

苏言自顾自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落寞。

北堂玄夜的手被握得太紧，只能顺势坐在床头，想要听清榻上的人在呓语些什么。

“妈，我拿了奖学金…还有…还有我打工的钱，明天就转给你…我没关系，我留点生活费就够了…”

医院，吊水，奖学金，打工…

这些陌生的词汇，与蛋黄酥士力架如出一辙，北堂玄夜的心沉了下去几分。

苏言昏昏沉沉中，不时呢喃一些含糊不清的字句，那声音轻柔又无助，让人心生怜惜，北堂玄夜心头无尽的柔情被轻轻触动，抬手轻触苏言的额头，烫得有些骇人了。

伍子陵冒着风雪从另一个院子赶过来时，就见到二人握在一起的手，有惊诧，却也有了然。

快走几步到了榻前，取出一个瓷瓶，剜出雪白的膏状物，涂抹在苏言的额头上，转身又拿出一粒药丸捣碎，放入随侍递来的水杯中。

额上冰凉的触感让苏言舒展了眉头。

伍子陵本想上前扶起苏言喂药，结果发现北堂玄夜这座大佛根本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干脆道：“北堂玄夜，要不你来喂她？”

反正以前刚把苏言从鬼门关拉回来，这喂药的事也是北堂玄夜亲力亲为，伍子陵那时就在怀疑，苏言怕不是他的故人，而是他的“爱人”，今日这场景，啧啧，他可真是聪明的预言家。

北堂玄夜抽出被苏言紧握的手，毫不费力便将苏言扶坐起来，让她往他身上靠，修长的手指熟门熟路接过药，药味刺鼻，苏言秀鼻轻皱，长长的睫毛颤动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药…药吗？我…自己可以喝。”她不想一勺一勺的被苦味凌迟。

苏言抬手，覆在北堂玄夜手背上，就着他的手，将药一饮而尽，却引来一连串的咳嗽。

北堂玄夜拍了拍苏言的背帮她顺气，又听她模模糊糊道：“伍子陵，你什么时候练了分身术？一个在身后扶着我，一个…在前面干瞪着我。”

伍子陵以手扶额，无奈叹了一口气，“是是是，还有第三个我正在酣睡，大半夜被你这么折腾，让我怎么说你？我见你这几日里郁郁寡欢，怎么，难道情场失意了？”不顾北堂玄夜警告的眼神，又继续追问，“难道你对北堂玄夜表白被拒了？”

苏言整个脑袋一团浆糊，哪里听得出调侃之意，只能心里装了什么就说什么。

“你胡说什么…”苏言急道，撑着床沿喘了几口气，顿了顿又道，“我…怎么可能在一切都不确定的情况下，就袒露自己的内心。”

伍子陵摸了摸光洁的下巴，故作沉思：“也就是说，想，但是不敢。”不敢二字又意有所指的看向北堂玄夜。

身后的身躯微震，北堂玄夜侧首看向怀中的人儿，他好像在等她一句确定，他若能确定她的心意，那么那件事，他便不需要有太大的负罪感了。

苏言微微张口，沉默片刻，开始自言自语：“将别人的喜欢看做洪水猛兽的傲娇男…不会允许任何人将那些话说出口的，我…才不会给他长脸…也绝不会让别人任意踩踏我的心…就让他注孤生吧！”

伍子陵笑着说，“你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任何人。”

“谁知道呢，不想说他了，我要休息了…这种虐心虐肝的事，我一辈子…都不会碰的，天涯路远，各自安好。”苏言闷闷说道，沉下了身子，只想睡个天昏地暗。

见怀中人儿沉沉睡去，北堂玄夜目光不曾离开苏言半分，淡淡道：“吩咐侍女给她擦擦身子，让她好睡一些。”

苏言，我已经确定了你的心意，希望我接下来做的事，也是你之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