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配

不多久，苏言便收到传话，她需要搬离丞相府最僻静的落香阁，前往西南角荒园的佣人区居住，而她目前的身份是使女，主要负责一些杂务工作，如洗衣、缝纫等。

呵，北堂玄夜还真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杀伐果断果然不负荆羽所望。

换上粗布麻衫的苏言，身材纤细娇小，面容清秀，看起来十分柔弱，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更是显得她无辜无害，她整个人的气质大为改观，不再似先前整日黑衣装束那般清冷淡漠。

她跟在来人身后，走出落香阁，迎面碰到一位身穿蓝裙的女子，。

苏言抬眸看去，见其肤白赛雪，眉若远黛，眼若星辰，一颦一笑间风姿绰约，只是以轻纱覆面，看不清真实容貌。

“你就是苏言？平日里听他们提起过，却谁也不敢靠近这落香阁，只道是大人金屋藏娇，怎么，大人的藏的美娇娘就是你？"女子一步步走来。

"这位姑娘误会了，苏言不过是个粗鄙使女罢了，哪里有资格被大人金屋藏娇。"苏言轻笑道，不想节外生枝。

"还挺会装的，不过也难怪，像你这种女人，在男人面前装得越是楚楚可怜，他们才越会疼惜你。只可惜，本姑娘可不吃这一套，告诉你，你今天是走不出这落香阁的。"

蓝衣女子说着，接过身边女仆递来的寸刀，朝着苏言脸上挥来，苏言身形一动，蓝衣女子只觉得眼前一花，寸刀被苏言夺了过去，一阵劲风扑面而来，还未等她躲避，刀背已然敲在了她的肩上，疼痛袭来，让她忍不住弯腰捂住右肩，额际冷汗直冒。

“你…你竟敢还手！”蓝衣女子瞪着苏言，眼中尽是震惊之色。

"我不还手，等你毁我的容？这次我不下杀手，若再有下次，别怪我不客气。"苏言的嘴角噙起一抹冷笑，看起来煞是骇人，与之前那柔弱样式判若两人。

蓝衣女子被她这幅模样吓到，一时之间有些失神，来引路的女使怕自己完成不了任务，赶紧打圆场道："萤姑娘，您就不要和苏姑娘计较了，苏姑娘进府没多久，不懂规矩。"

"本姑娘怎么会和她计较！她一个贱婢，有什么资格教训本姑娘？她若真有手段，丞相大人怎会将她贬为使女，供人驱策？"蓝衣女子冷哼一声，“苏言是吧，你既得罪了本姑娘，就别想在丞相府里好过！”说罢甩袖而去。

苏言收回寸刀，转过身，对着那名女使拱手道："多谢女使大人相助，苏言记下了。"

那女使也微微颔首："苏姑娘不必多礼，请跟我来吧。"

去荒园的路上，苏言从女使口中得知，原来那蓝衣女子是北堂玄夜乳母的女儿，唤作蓝萤舞，北堂玄夜感念乳母的哺育之恩，对蓝萤舞也是极好，这才养成了她娇纵的性子。

"萤姑娘和大人的婚期近在咫尺，大人对苏姑娘你却如此上心，萤姑娘定是容不下苏姑娘你的，恐怕今后的麻烦事还会有许多。”

苏言幽幽道："看来萤姑娘误会了，我对大人只有感激和敬重，并无非分之想，大人身份特殊，如今我不过是个使女，怎配再和大人有任何牵连，还要劳烦女使大人劝劝萤姑娘，不要再纠缠我了。"

只是，北堂玄夜如果跟这样一个女子成婚，她替他略感不值。

她不配。

***

使女卑贱，地位仅高于做粗活的女仆，可苏言所在的三等佣人区的使女们相处融洽，对于刚进来的苏言也是关照有加，苏言甚至觉得在这里她难得清闲自在，如果要说吃苦，她从小都是这么过来的，洗衣缝纫都不在话下，只是有时候手工缝纫效率不高，使女们会被上面的大丫鬟责罚。

和苏言同住一屋的玉瑶被常嬷嬷叫去，回来后双手都是被针扎留下的血洞，哭叫得撕心裂肺。

玉瑶哭道：“萤姑娘的衣物虽然是我负责，但是衣服里那根针真的不是我落下的啊！她们…呜呜…她们不分青红皂白…”

玉瑶泪眼婆娑，声音满是委屈和无奈。

她清楚地记得，当她整理萤姑娘的衣物时，反反复复检查了许多遍，并没有看到这根银针。

苏言见玉瑶如此委屈，走到玉瑶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说道：“玉瑶，别难过了，我相信你是无辜的。”

玉瑶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苏言：“苏言姐姐，谢谢你还相信我。”

苏言微笑着宽慰道：“玉瑶，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是认真负责的，不会有这样的疏漏。也许这根针是送衣服的婆子不小心落上面的，只是见你好欺负，索性将罪责推在你身上。”

她知道这个送衣服的苏婆子性格刁钻，常常欺负弱小，或许能从苏婆子口中得到一些线索。
帮玉瑶涂好了药膏，苏言便陪着玉瑶来到苏婆子的住处时，苏婆子正坐在门前晒太阳。

玉瑶恭敬地行了个礼，“苏嬷嬷，我想请您帮个忙，萤姑娘衣服里的银针不是我放的，您从我这里取过衣服，便是最后一个接触到萤姑娘衣服的人…”
苏婆子看了玉瑶一眼，不屑地说道：“呸呸呸，你这个小丫头还敢冤枉我？”
玉瑶心中一紧，却仍然保持着镇定，连忙解释，“不是的苏嬷嬷，我知道您是个精明的人，您一定能看出我是无辜的，我只想请您告诉我，您在送衣服的时候是否有看到过那根银针，或者除了您还有谁碰过萤姑娘的衣服。”
婆子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就算我看到了又有什么关系？你这个小丫头，平时懒散不负责任，现在倒好，还来冤枉我。”
玉瑶听了苏婆子的话，心中一沉，她知道婆子不会轻易承认自己的错误，看了看身边的苏言，又是委屈得差些哭了出来。

苏婆子突然看向一旁的苏言，表情一下变得耐人寻味，“你身边这位倒是眼熟得紧…”

她做出一副回想的模样，提高了声音，“我想起来了，那日我途中内急，托你帮我看着萤姑娘的衣服，怕沾了脏污惹了晦气，怕不是你动的手脚吧，有些人啊就是见不得别人好，更别说同住一个屋檐下，更容易眼红啊！”

苏言当初确实帮了苏婆子这个忙，只是当时没想到会因此让人落了口实，“苏嬷嬷，话不能无凭无据乱讲。”

苏婆子格格笑了两声，眼神中透着一丝阴谋，她缓缓走到苏言的身边，轻声说道：“什么乱讲，你可别冤枉了我，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就这么紧张，难道是心虚吗？”

苏言脸色一变，她没有想到苏婆子会如此狡猾，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对苏婆子说道：“苏嬷嬷，你的诬陷毫无根据，我与玉瑶情同姐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苏婆子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情同姐妹？那可不一定，人心难测，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情，老太太我怎么会懂呢？既然你这么坚决地否认，不如查个水落石出吧！绣娘手里不同尺寸的针有许多，但是每根针都独一份，如果说我冤枉了你，不如让你的好姐妹看看你的针线包，是否完整无缺呢！”

玉瑶有些动摇，口中却道：“苏言不会这么做的，我相信她。”

“得，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信不信由你。”苏婆子说完继续躺下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