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杀

赫连钰下了追杀令，七日之内，整个丰都，所有人只进不出。

已经有王府的兵卫开始逐一排查，连墙角乞丐，桥头流浪汉都不曾放过。

苏言只能藏身牛棚马厩，靠着灵活走位，躲过了许多次搜查，很晚的时候，从马厩出来，捡几块有人家忘记收进去的红薯干充饥。

第二日，赫连钰开始派出暗卫在夜里搜寻，并发出悬赏通告，苏言更加去无可去。

第三日，突然从城外传来惊天动地的响声，接着便是轰隆隆的雷声，雷鸣铺天盖地滚过来，紧接着便是一片烟雨雾蒙，将整座丰都城包裹起来！

明明是秋季，为什么会这样？苏言心中疑惑，却无法得知，可能是这个世界的bug。

又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奔袭而来，她立即躲进马槽里，屏住呼吸，静待这群人离开。

“快！仔细找找！一介弱女子能逃哪儿去？”一道粗暴的命令随着风吹入耳中。

接着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渐渐离开，苏言才探出脑袋。

看着这队巡逻士兵的背影，她微皱眉头，这样的装束应该是赫连钰府上的亲信，也就是说，她闹出“这么大的事”，暂时只有赫连钰知晓。

刚想罢，便又听到一阵喧嚣，风雨声、脚步声和刀剑的铿锵声夹杂着女子哭喊声混在一处，

她心中警铃作响，眼尖地看见两个王府亲信正挟持一个少女，待看清那个少女是谁时，苏言脸色骤变。

小玉！？她怎么又跑回来了？

她虽不是什么大好人，但不至于为了成全自身搭上无辜之人的性命。

可现实容不得她犹豫半分，两名亲信已经胡乱押着小玉离开，朝另一条街走去。

“这丫头可是柳夫人的贴身婢女，逮着她还怕套不出柳夫人的下落吗？”其中一名亲信笑呵呵道，“兄弟们今晚有肉吃了！”

可是苏言还想不出拯救小玉全身而退的办法，只能恨恨咬牙，任由他们离开。

小玉被拖行，衣服破裂，血痕斑驳，鲜血顺着她的腿蜿蜒滑下，和着雨水，她却像感觉不到痛楚一般，只顾拼命挣扎反抗叫喊。

“傻姑娘？你为什么要回来呢？”苏言低声喃喃。

她不是圣母，但她也绝对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花朵般的年轻生命因为她的缘故，葬送在一群刽子手手中。

苏言看了看周围，二楼和楼底房檐下已经开始聚集察看情况的百姓，那些来不及收摊的生意人都停在街道两旁躲雨。

她只能拼一把了！

苏言深吸一口气，猛地跳出马槽，向小玉扑过去。

苏言身上一身恶臭，一脸黑炭更是被雨水冲刷，糊得看不出半点原来的模样，见惯了苏言光鲜模样的侍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提剑想要赶走苏言，小玉见侍卫没有认出苏言，只是不断流着眼泪，不肯认她。

苏言上前揽过小玉，帮她拨开额前的碎发，柔声道：“小玉，我来救你了，你看你家姑娘是不是特别英勇？嗯？”

小玉坐在地上崩溃大哭：“姑娘，你不该出现啊！王爷……王爷会杀了你的，呜呜……都怪我，我不该进城…进城找你…”

苏言摸摸她的头顶，柔声安抚：“小玉乖，先不想其他，咱们现在先离开这里好不好？”苏言说着，将小玉背了起来。

侍卫面面相觑，终于确认了苏言的身份，纷纷拔剑指着她，哪里放她们走？

雨，越来越大，天空阴沉压抑，乌云笼罩，仿佛一张大网，随时准备扣下来，将苏言二人彻底吞噬。

纤瘦的少女站在风雨之中，浑身脏污，狼狈不堪，却依旧倔强挺直脊梁，双目炯炯望向众人。

街道两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开始是窃窃私语，后来大家干脆放开了议论。

“我还道是什么罪不可恕的贼人，豫王这些天兴师动众的就为了逮这么两个柔弱的女子？”

雨水将苏言的脸洗出了些原本模样，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白嫩如雪，秀丽的黛眉斜飞，眸若星辰，琼鼻樱唇，肤色胜雪。

“这好像是前阵子受宠的柳夫人？我在云楼见过她，豫王爷那会儿可是走哪儿都带着她。”

“不是吧，听说柳夫人在巳谷节上那是立了大功，在南交国使臣面前给咱朔方长了脸的，这是犯了什么天大的祸事能激怒豫王爷，落得这么惨？”

苏言强忍身体上的疼痛，嘴角笑意渐浓，拔高了声音：“大家猜得没错，我的确是豫王侍妾，柳非银，我一没偷盗，二没杀人，天子脚下，位高权重的豫王爷如此动用私刑，还顾不顾王法！”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王府侍卫不得不停下来，恐吓驱赶着围上来的百姓，只是这边驱散，那边又围过来，八卦的甚至催着柳非银继续讲下去，皇家轶事一般可都在茶馆里花钱才听得到的。

苏言挤出两滴泪来，哽咽道：“我一介弱女子能做什么？容颜未老恩先断罢了，我以为我得到的是王爷所有的宠爱，谁料沐相千金沐宛意才是他的心头挚爱，试问天下哪个女人不嫉妒？我犯的，只是所有痴情女子都会犯的错！”

这段话，既解释了自己身为侍妾的身份，同时也表示她并不是有意与豫王爷为敌，只是因为爱而不得，一时迷失自己罢了。

百姓们纷纷扼腕叹息表示同情，一面又催问着下文。

“南交使臣相中了沐相千金沐宛意，可豫王爷哪里肯，他竟为了他二人能有情人终成眷属，让我假扮沐宛意替她去服侍使臣大人，可怜我痴心一片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我怎会愿意成全他们？于是在被送往使臣馆的路上让我的丫头接应我，为了自己的幸福偷跑出来。使臣识破了豫王爷的计，一怒之下强要了沐相千金，惹得豫王爷大怒……沐相千金失了清白寻死觅活，豫王爷迁怒于我，想要杀我泄愤，为什么，同为女子，命却不同，我失去的只是一条烂命，她失去的可是一身清白啊！”

苏言说的声泪俱下，闻者无不动容，赫连钰，沐宛意都成了百姓们的声讨对象，更有煽动者，直接将矛头指向了整个赫连皇族。

只要不被押入王府，苏言就有一线生机。

侍卫们面色难看至极，若再耽搁下去，必然会引起公愤，为首的侍卫挥手，冷喝道：“快将她们带走！”

“柳非银！”一道愤怒威严的嗓音从人群外传进来，紧跟着，赫连钰身穿玄色衣袍，撑着伞，神态严谨端肃，在数名护卫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苏言瞳孔一缩，将小玉从身上放下，接下来，可能会有一场恶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