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逢君

　　徽宗时期，春来，黎乡镇一派春光盎然，生机勃勃，吆喝声盖过风声。淮清湖乃黎乡镇镇中之宝，水源灌溉充足，地理位置优越，柳絮纷纷，其湖中杜鹃树闻名远扬。花开，嫣红四方，花落，增添妖艳于淮清湖。

　　“哥哥快来，阿苑想吃糖葫芦啦！”脆脆童声穿行于人海，孟苑兴奋蹦跶，一月未被允出家门，早就闷坏了。他拉着兄长孟承嗣宽阔的手掌一路奔跑，脑门马尾斜斜的一甩一甩。

　　“阿苑慢点跑，小心摔着了。”

　　两人穿梭于人海间。孟苑虽小，但手劲不容小觑，孟承嗣的手腕被拉得隐隐作痛，但还是轻叹口气，随他去也罢，高兴就好。

　　今日赶集，摊贩清一色集中于淮清湖附近，只为蹭蹭淮清湖热度，好多引来些人前来购买。

　　“哥哥，阿苑想吃这个。”孟苑指了指那摆在货架上的糖饼人，软糯糯回头拉拉孟承嗣衣角道。

　　“……”

　　孟承嗣一瞥孟苑嘴里的糖葫芦，手中的炊饼，怀里抱着的桂花糕，沉默一阵。心中不免感叹弟弟太能吃究竟是悲是喜，只得自掏腰包付了铜钱。

　　孟苑眉眼笑得更弯了，他本就生得眉目清秀偏女性，却不失男子气概，虽温婉言行，但未曾软弱无用。这一笑，更衬得整个人活灵活现。

　　晌午十分，人流开始稀少。家仆唤兄弟俩回去，经淮清湖边，孟苑发现一处鼓起来的草地，上前新奇地探头查看，伸手用脚边树枝一戳，许许多多只蚂蚁便冒出了头，围着洞口转悠。这一戳，孟苑便赖着不走了，眼神十分坚定且幼稚说要同蚂蚁一起玩耍，片刻便回。孟承嗣拿他没法，叮嘱一阵，跟家仆一起回了。

　　孟苑在地上蹲久了，腿脚微微酸软，站起身抖掉头上落下的杜鹃，把花瓣都捧起来，用手指在泥地里挖出个洞来，花瓣埋进去，盖好。寓意落叶归根，纵使身处他乡，终将入土为安。

　　正在他埋头苦干之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入耳。孟苑打自出生起五感灵敏，极小声音都能灵敏捕捉。微微有些吃饱后的困意如潮水褪去，孟苑打起精神，质问：

　　“是谁呀？”

　　四周无人应答，只一路过人鄙夷地看了自说自话的他一眼，便匆匆走了孟苑见无人应答，继续睨着蚂蚁群。顷刻，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又传来，他便弃了对蚂蚁的兴趣，转而悄咪咪地循声而去，最终找到声音来源于淮清湖那颗杜鹃树上。

　　孟苑低头看，一双磨烂的鞋正垮在草地里，再一抬头望树上，一般人看到的除了皆为嫣红的杜鹃就是茂盛的枝叶，簇拥而长。但，孟苑发现，树上还有一人。

孟苑瞧见一个背影，似是孩童般大小，身形娇小，像毒蛇缠着猎物般死死抱紧粗大的树枝，好像一放松便会掉下来。

　　“哇，你好厉害呀，竟然会爬树！但是会摔下来的，屁股会痛。能教教我吗？”

　　孟苑朝树上喊。那孩童好像听见了，有些动摇，但态度坚决，不吭声也不下来。

　　“哎呀，你就教教我嘛！求求你了！”

　　见他不理人，孟苑还以为他不愿教自己如何上树，便开始滔滔不绝地嘟囔：

　　“母亲从来不许我上树摘果子，可是邻里邻居的孩童一散学就三三两两上树摘果，甚是好玩。母亲还教我不和别人比较，但是哥哥就不会，我虽没有向哥哥提出上树，但他通情达理，也应不会拒绝的…………”

　　孟苑如此碎碎念了许久，才发现说过了头。可平日里除了上学堂便是练剑，除了家仆竟没人倾诉。哥哥虽好，但年龄到了，平日里也要参军征战。几月见不到一次，更别说倾诉了。今天好不容易征战胜利归来，怎得能浪费时间在爬树上？

　　“你累不累呀，这么抱着真的会摔下来的！”孟苑询问。果然，那孩童还真累了，手臂早已酸涩难忍，脑袋一放空，没抓稳树枝，垂身一落！

　　还好孟苑敏捷，在他手松的一刹那便冲上前，手臂一伸，接住了！但终究还是孩童身，人体从高处落下带来的冲击力将他扑倒在地上，衣物沾染草穗。

　　那孩童趴在孟苑身上，刚才落下连带着杜鹃一同拽下，此时一抹红落在孟苑脸庞，孩童一愣。

　　“嘶………你没事吧……”

　　孟苑揉了揉眼睛，低头一看，对上孩童的眼，也愣住了。心中轻声惊道竟有如此英俊之人，年纪虽同自己一般大，但有种成熟感蔓延。

　　“你…你令尊呢，你只身一人在树上如此危险，怎么没有来找你呀？”

　　半晌，那孩童闷声低喃：

　　“不见了……”

　　孟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过被压着让他喘不过气，只好轻轻拍拍他的背，小声道：

　　“可否……起来一下？”

　　两两坐起，相顾无言。那孩童始终低着头，衣衫褴褛肮脏，连带着孟苑的衣物也沾染点污秽。孟苑一看时候不早了，跟兄长说好的片刻便回竟托了如此久。

　　“你唤什么名字，家在哪？”

　　“……没有家了”

　　孩童的头更低了。没办法，孟苑做不到让他呆在这没地回，只好硬着头皮带人回自己家暂住。

　　孟苑拉着他的手，一同飞奔回家，穿过府邸，庭院，大堂，路上家仆声声少爷唤，叮嘱饭点到了。孟苑淘气应了声，最后直奔膳厅，果然，一家人都在此。

　　姜槐作为孟苑的母亲，当然叮嘱他仪态，但一见到孟苑身后的一个脏兮兮的孩童时便僵住了。孟承嗣疑惑：

　　“阿苑，这位是……？”

　　“阿爹阿娘，哥哥，”孟苑躬了躬身子，“是孩儿今日贪玩，回来得晚了，但方才瞧见此孩童孤身一人，上前询问得知无家可归，孩儿见此孤单，便带回家想让他暂住几日，不知可否……”

　　孟苑谨慎道，生怕姜槐等人不同意，孟承嗣微微皱眉：

　　“怎么随便将人领回家？”

　　孟苑心一紧，往日和善的兄长此时微微质疑，然而兄长随即叹了口气，道：

　　“也罢，你高兴就好。只是未知全貌，需谨慎为先。”

　　然而姜槐却既没表示同意也没表示反对，只是质问：

　　“你们的衣物为何如此肮脏？”

　　孟苑哪敢说事实，只得破天荒撒了谎，辩解道：

　　“回母亲，阿苑与这孩童贪玩，不成摔了一跤，拉他下水了…”

　　“罢了，回头认真沐浴。用膳吧。”姜槐道。

　　！！孟苑提着的心放下了，母亲的一番话虽只字不提是否同意，但看语气和缓，定是应下了！以后就多一个玩伴了！

　　孟苑回头冲孩童翘起嘴角，眨了眨眼，问：

　　“我叫孟苑，你呢？”

　　“……我叫姚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