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屋顶又开始漏水。
“滴答滴答...”
渗入到地缝里。
鞋底满是污泥的一双脚踏入进来，中年男人的黑袄上打着许多补丁，春生刚从外拿着锄头回到家，却看到一桌又是同之前一样的黑糊糊跟腌菜，他一阵沉默。
拿起筷子将粗口的黑糊糊咽入喉间，年以过半将近六十岁的春生终于忍不住了。
他看向了自己的老来女，春茗。
这还是在以前有家当的时候，他妻子从古庙中请来了一尊玉佛，才有的孩子。
平日里，宝贵的不得到。
这时的春茗已有十四岁，模样结合了爹娘的优点，算不上十分白嫩，但五官秀美，特别是她笑起来时，那嘴角两侧的酒窝，可招人喜爱了。
随着老爹爹放下的碗筷，落在破旧裂缝的矮桌上一响。
连带着春茗的心也悬了起来。
他说：“我看了，吴家算是不错的，有两块地还有驴...”
后面的话，春茗已然听不进去了。
年仅十四岁的春茗在冬季来临前，嫁入了吴家小子。
吴家小子排行老五，是个寸头，却说话喜欢斜眼看人的家伙。
刚开始，他对春茗是稀罕的，且还算得上春茗想要什么，他也会拿回来。
可喜欢这个东西，有时候是经不住时间的挽留。
在春茗十六岁的时候滑了个胎，来年怀孕却生下个女娃娃的时候，吴家小子就不再多看她一眼了。
日子后面过的愈发活不下去了，春茗倒觉得还好，可刚出生的孩子却快不行了，家里说没钱给她看病，春茗觉得是没钱给女娃看病。
纵使心里清楚，可春茗也想不到自己该去哪里哭诉。
因为...
两年前收了彩礼的春茗父母，在女儿出嫁后，那年冬天双双自尽而亡。
当时穿的衣服，是批斗时，偷偷藏起来的一套...
而老板娘第一次在见到春茗的时候，第一眼就是：
一个没长大的女娃娃，怀里却抱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女娃娃，哭出来的嗓音细软无力，一看就觉得活不了多长时间。
将婴儿暂时给老板娘抱去，她才露出怀里鼓囊囊的一片，一角黑布露了出来。
还没满十八岁的春茗早已笑不出来，那双疲倦的眼睛在看到面前气质淡雅穿着贵气的女子时，春茗露出一丝恍惚。
‘小凤！快过来，帮我看看这衣料怎么样？我给你也做一件内衬吧！’
“您想换什么，我这里都有。”一声轻语唤醒了春茗的回忆。
手里紧紧抱着的玉佛有些烫手，她张了张嘴，却在尝试几次后才缓缓艰难吐出几字：“给我一个方子，养活她，能救我。”
“好。”
对上那双如轻烟般的淡眸，春茗突然抿唇一笑。
“谢谢，谢谢啊。”
在来到老板娘这家当铺的时候，春茗曾经去过几间高台当铺，但却并没有一个人给出春茗想要的东西。
可在老板娘打算拿过送子观音的时候，素手一顿：“玉佛十分灵验，你以后可会后悔？”
抱回孩子，春茗将老板娘给的方子小心翼翼的塞在婴儿的包被中。
她摇了摇头：“不会，也不敢。”
走之前，她最后看了一眼玉佛。
“我会让后人来取回，玉佛救了我两回，我春茗不会忘记这个恩情。”
时过境迁。
当年的春茗早已不在了，可她的后人却并没有再来过老板娘的铺子里。
随着小伙的带路，进过两道院子时。
老板娘才在一颗百年大树下，看到故友的身影。
忙碌了大半辈子的春茗收获了自己想要的一切，救回了女儿的小命，但她忙碌的生命，也在璀璨的29岁永远停住了。
才刚刚十一岁的刘秀英被老板娘暂时收留在了身边，她遗传到了母亲坚韧的性格。
吴家人找上过门来，但无一不在老板娘的手下，又打道回府。
但对于小孩子的养育，说实话，老板娘并没有多大的参与。
她做的最多的，便是旁观，
母亲的逝去十分突然，但又好像在这之前就有了预告，花白的头发，皱纹，咳嗽...方子被老板娘找了回来，最后，刘秀英紧紧攥在手中，硬是在一个灰暗的时代，留下了自己的脚步。
刘福，也是留福。
“...你终于来见我了。”刚过六十的刘秀英女士，坐在摇椅上。
一方厚实的毛毯挂在她的膝盖上。
老板娘闲庭信步，最后在对侧的木椅上扶衣而坐。
就算是心里已有了老者的模样猜想，可看到满身经历过时间流逝下，所不能抹去的痕迹时，她还是放下了眼帘。
只看着自己手中的荷包。
“你还是这样，没变什么。”刘秀英还算健朗的，只不过年轻时劳累了身子，她落下了腿疾，在阴湿天气的时候，疼的紧。
在对方首先打破沉寂后，老板娘才悠悠轻笑：“你倒是变了许多，不过，更像春茗了。”
站在拱门下的小伙还没走，当听到二人之间的对话时，却觉得有些违和...
“那个东西还在吧？”她问的是放在老板娘店里边的玉佛。
在，怎么会不在呢。
抬手间，宽大的袖口垂掉在了手肘处，素手见脸侧的碎发掖在而后，她看向老者：“你打算什么时候赎回来，春茗说了，她的后人会取回玉佛。”
“哈哈哈哈哈哈哈！”
刘秀英却笑了笑，她已经很久没这样笑出声来了。
在小伙的眼里看来，奶奶应该是见到了故人，所以才会这么开心吧？
“你知道了？”刘秀英说完一顿，“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当年我妈把送子观音抵押出去的时候，你还问过她悔不悔，可现在我回想起来，你那句话就像是在问我一样。”
她一生无子嗣，孩子也是收养回来的，还算孝顺，孙儿每年休假都会回来看完自己，她已经很满足了。
“怎么会是问你，我再大的本领也是不会预料未来之事的。”老板娘笑了笑。
两人之间的话题明明不太合适拎出来讲笑话，可偏偏，二人都笑了。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