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班

　　来拍《玫瑰》前，席之珩又看星博又理世界线的，终于厘清了以“席之珩”为中心的人物关系和一些拍戏流程。

　　他做的准备还算充分，包括了解执导这部戏的吴越。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圈子里，吴越简直像个同繁华格格不入的独行者。他带着一腔浪漫又天真的质朴前行，无惧身后的诋毁和误解。

　　……简单来说，就是固执。

　　这点在吴越年轻的时候就可见一斑：那会儿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导演，没作品也没人脉。他东跑西跑好不容易拉到一个投资，谁料对方开口就指定要自己人演主角。

　　资方塞人的事情在娱乐圈里屡见不鲜。那投资商姿态倨傲极了，仿佛已经笃定面前这个小导演也会和众多人一样，感激涕零地同意他们的条件。

　　吴越落在衣角的指节收紧，面上不显地拒绝了。

　　投资商的脸色当即变得难看，他把吴越递来的剧本砸在桌面上，啐了他一句不知好歹。

　　吴越等他砸完了才去收拾剧本。他知道，投资方要塞的人是圈内公认的花瓶。空有一张白净好看的脸，演技却差到目不忍视。

　　而他那部《化蝶》的主角，是个饱受风霜苦痛，依然热爱这个世界的人。如果演员没和主角一样历经千帆，怎么可能演出她的挣扎、释然，与自我拯救呢。

　　吴越的固执己见没少被人诟病。直至后来《化蝶》大爆，用数据驳倒了一切声音。

　　出演主角的新人一炮而红，连带着几个配角的咖位也水涨船高。那年电影节的最佳导演奖给了吴越，满身星光的他捧着奖杯，在聚光灯下说了这样一番话——“导演要做的，是为那些活生生的灵魂找到理解他们的“知音’。”

　　“……角色不是我圈钱的工具。当然也不能为了我的前程委屈自己。”

　　既是如此，“完美”这个评价的含金量就相当高了。

　　半吊子席之珩微垂眼睫，正斟酌着该怎么接话，就见有个工作人员快步走到吴越身边，神情紧张对他说了些什么。

　　席之珩好整以暇地暂停腹稿，等着他们交流信息。

　　工作人员没打算避人，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得很清楚。吴越听完后眉尖一挑，语带笑意地质询他：“为什么不早点说啊。”

　　那人抹了把汗，无辜摊手：“沈总说不确定能不能来。要是提前打了招呼却抽不开身，会让我们难办的。”

　　“沈总就在布景地外面等？不是还下着雨吗……算了，我交代个事跟你一起去。”吴越回身看向席之珩二人，指了指近处的更衣室，笑盈盈地，“辛苦二位老师了。更衣室离得不远，二位不如先把戏服换下来？”

　　吴导这话说的没什么毛病。

　　 刚下戏时，席之珩正大光明地看过陆雁回几眼。那人带了灰色美瞳，衬得他有种近乎漠然的冰冷，和剧中的雪霁截然不同。而且陆雁回本来就白，化妆师添上侧脸的血痕看起来更对比鲜明。

　　是好看的，有种颓丧又荒芜的美，只是那身衣服……咳，有点不方便见人。

　　席之珩点点头，二人和吴导简单客套两句便移步更衣室。这段路程的确不远，席之珩和他并肩走着，默默无言。

　　到达更衣室门口，落在后边的白柏凑来给席之珩递衣服，他清清嗓子，笑着在席之珩耳边说了几句话。

席之珩在他清嗓子的那一刻就凑近几许，果然听到了白柏要分享给他的情报。时间紧迫，白柏只拣着一些重要的告诉了席之珩。

他倒豆子一样地叭叭完，眼神期待地看向他哥：“……怎么样，是真的吗？”

席之珩接过衣服，卖了个关子：“这个呀。等会儿就知道了。”

白柏耷拉下脑袋，还是乖乖地“哦”了声。席之珩忍笑给陆雁回打了招呼，带着衣服走进更衣室。

　　更衣室的陈设很简单。大概是为了方便演员换衣服，正中摆着面全身镜，空架子多，也有设置一些简单的平台。

　　席之珩匆匆扫过两眼，动作迅速地换了衣服。习惯使然，他叠好戏服放在显眼的位置，这才推开了门。

　　陆雁回淡淡地看过来，视线和他的短暂相接。

　　说是短暂，是因为站在陆雁回身侧的唐栩很快走上前来，自来熟地笑道：“席老师好。刚刚吴导跟我们发过通讯，说是投资商在休息室里等，来不及卸妆也无伤大雅……”

　 席之珩明白他的意思：“我们一起吧。多谢陆老师等我。”

白柏和唐栩交换了个眼神，很自然地落在他们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

于是两个人又一次并肩而行。

通往休息室的路有一半是露天的，但现在雨势已弱，二人就没有打伞。他们在这段路里淋着微雨，气氛一时沉寂。

断了线的雨珠坠落，溅起朵朵涟漪。

　 耳畔是雨声，人言，和隐约的风。自然的一切好似安静，又仿佛嘈杂。

　　沉默一阵，席之珩率先开口了：“陆老师。那天的事……还是谢谢你。本来想这回请客的，看样子要改天了。”

　　“没事。”陆雁回平静地目视前方，低声说，“举手之劳。”

　　席之珩也不着急开启别的话题，用鼻音应了“嗯”。他还想说些什么，突然看到了撑着伞，在休息室外等待的沈闻清。

墨色的伞下露出一双温柔含情的眼。那人同他对上视线后唇角轻勾，端的是清贵儒雅、风度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