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城x云之羽（36）

　　一路走来，所见之人无一不是面带喜色，欢声笑语。宫尚角牵着雪宓的手，她今夜穿的是他特地准备的新衣。

　　白底朱红衣裙，广袖上缀着点点金色桂花，每走一步裙摆处开出大片红梅。软烟罗料子摸着顺滑，外面还披上一件同色水云斗篷。

　　斗篷是他额外要求加的，雪宓正欣赏着泠夫人送来的首饰，瞥了斗篷一眼，爱美的小公主有点抗拒：“我穿这么好看，为什么还要穿斗篷？斗篷一遮，我的衣裙不也被遮住了？”

　　“漂亮的人会受到大家的关注，也会引来不轨之徒的觊觎，我不希望旁人对你起心思。在我心里，你怎么样都好看。”

　　雪宓靠近他，在他身上做了个捻起的动作，手指比在一起：“看。”

　　“看什么？”宫尚角低下头凑近了仔细看。

　　“你的心眼呀，有那么——小。”雪宓在他侧脸落下一吻，“吃醋就吃醋，说得那么冠冕堂皇的，我又不是不答应。”

　　雪宓长相出众，与宫尚角走在街上时，总有人在一旁意味不明地打量。这些视线有的惊艳，有的隐晦，有的露骨。

　　若是小姑娘们为她的容貌所折服，雪宓就会好心情地晃晃与宫尚角相牵的手，露出二人手腕间系着的花绳；若是些让她感到不舒服的视线，宫尚角会将她半搂到怀里，背着的手打了个手势，暗地里跟着的金复就带着几名侍卫将人拖到巷中“教育”一番，还因此揪出了不少恶霸和人贩子。

　　北边有一条宽宽的河，走走停停，不经意间，两人就绕到了河的另一边。

　　河对岸灯火掩映，影影憧憧，十分热闹，反倒显得这边有些凄清了。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雪宓站在河边直愣愣地盯着河对岸，半晌才出声：“宫尚角，凡世真好。”

　　宫尚角没有搭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我在刃雪城长大，刃雪城从来不会张灯结彩，红绸高挂。即使是最盛大的庆典，它也是洁白圣洁的，千年如一日。”雪宓眼神悠远，声音淡淡的，“冰族人的心就像被幻雪神山上的坚冰冻结一般，虽有喜怒哀乐，却浅尝辄止。我从未见过有神像凡人这样肆意哭笑。”

　　宫尚角知道雪宓不会无端提起刃雪城，他还以为是雪宓想回幻雪山了，这几年，他一直有意避开幻雪山这个话题，不敢与雪宓深谈，铆足劲培养宫朗角，力求时间到了的时候，能和雪宓一起走。

　　“你想回刃雪城吗？”对岸的灯火映入宫尚角的眼睛，闪闪烁烁。

　　“回不去啦。”雪宓一叹，“现在只有幻雪山了。”

　　宫尚角握紧她的手，牵着她往岸上走，这会儿功夫，想来已经准备好了。

　　“这是去哪儿？”

　　“去——”宫尚角侧身一让，面前的地上摆好了一圈冰雕，呈爱心状摆列着，萤灯在冰雕外又摆了一圈，衬得冰雕亮莹莹的，“向你示爱。”

　　雪宓抬头看他，眼带笑意，被风撩起的发丝拂过脸颊，宫尚角站在圈中向她伸出手来：“来吧，我的公主殿下。”

　　雪宓搭上手，轻巧地跳了进去，双臂熟练地揽上宫尚角的颈后。

　　“这次示爱可如意？”

　　雪宓骄矜地点头：“本公主很是欢喜。”

　　“还没结束呢。”

　　“还有什——”

　　一声长鸣划破天空，绚烂的光彩从空中炸裂，雪宓看着宫尚角，看着空中的烟花，一声一声的撕裂天空，照映在他们面前，那彩色的光也照映在宫尚角的脸上。

　　“相怜相念倍相亲，一生一代一双人。”

　　​那人剑眉斜飞英挺，黑眸锐利细长，说完情话后薄唇微抿，下颌冷峻，深褐色的眼睛正幽深静默地看着她，耳廓处透着红。

　　雪宓想，这一生，就他了。

　　她执起他的手，幽蓝色的灵力浮动，宫尚角的腕间多了条银链，其上镶嵌着颗般若念珠，念珠中缥缈的元气闪着光。

　　“这是？”

　　“彼岸炼，戴上它，与我共享漫长的寿命，蜉蝣想要一生一代一双人，仙鹤选择蜉蝣。”

　　又一束火光窜上天幕，旋即绽开，留下刹那的光影。

　　随后雪宓只感觉到脸上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那是一个如吹拂过蒲公英的风一般轻柔的吻。

　　雪宓轻笑出声，紧接着后脖颈被宫尚角托住，他的手指在颤抖，贴上来的唇瓣也在颤抖，饶是一直以稳重著称的宫尚角在这方面也略显冒失。

　　细心，全能，妥帖，宫尚角感觉自己的英名可能要在今夜毁于一旦了。

　　“……确定是我了？”他的声音就像是一颗风中漂泊的种子，飘忽着，不敢置信。

　　雪宓的回答是吻上他的眉毛，他的眼，他的鼻尖，最后捧着他的脸狠狠啵了一口：“确定了，就是你了，宫尚角公子！”

　　雪宓凭三分钟热度在冰族出名，她的新鲜感来得快去得更快，咒术学学，舞蹈学学，戏法也学，各样都会一点，各样都不精通。

　　这几年宫尚角看在眼里，心里焦灼又不安，雪宓的目光一掠过他落在别处时，他都得怀疑是不是自己魅力下降了，是不是她在宫门呆的不习惯了？他的性子注定他开不了口去争取，于是掉头去训练宫朗角，亦或是去练武场找玉侍们打车轮战，一个人群殴一群人。

　　那些年，一无所知的雪宓，闷骚纠结的宫尚角，苦海中沉沦的宫朗角，破碎的玉侍们。

　　“彼岸炼戴上了可就取不下来了，你不想要也不行了哦。”

　　“我要！我当然要！”

　　烟火在半空中炸开，迸发出一声不亚于雷鸣的轰响。而在轰鸣与轰鸣的间隙，填满寂静的是恋人暧昧的喘息声。

　　于是那颗种子落定在一片小小的土壤里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后，与遍地的、花瓣艳丽娇嫩的冰晶花挨在一处，枝头开出雪色的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