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94）

　　夜深人静时，地牢外，本该戒备森严的关卡却显得冷清异常，所有的侍卫都已经昏迷在地，连他们都不清楚自己是如何人事不省的，空气中只残留着迷香的味道。

　　牢房里，云为衫目光沉沉地盯着桌上被宫远徵研究过后恢复原状的锦盒，神游在自己的世界中，以至于忽视外边的异常。

　　一个黑衣人如过无人之境地走进地牢，越过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侍卫，直到进门。

　　云为衫察觉到了牢房外的异动，迅速转身，戒备地望着来人。

　　黑衣人瞥了眼桌上的锦盒，见她没事暗自心惊，缓缓拉下黑布面纱。

　　云为衫面露惊愕，极少有如此震惊的神情：“……是……是你？”

　　面纱后的人正是雾姬夫人。

　　云为衫注意到她的视线先一步落在锦盒上，又发现地牢中的侍卫尽数被迷晕，警惕地后退两步：“夫人这是何意？”

　　雾姬夫人内力一震，牢房的门锁落下，她放下兜帽，优雅地迈步进了牢房。

　　云为衫面色苍白地看着她一步一步靠近自己，勉强提力抢占先机攻了上去，只一招便被雾姬夫人掐住喉咙悬空按在墙上。

　　“云姑娘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都已经到了这般境地了，子羽竟还要保你，为了你，还来求我助你逃出宫门。”

　　云为衫使劲掰着她的手，力道如蚍蜉撼树，她呼吸困难，面色逐渐涨红，耳鸣声嗡嗡的，根本听不清雾姬夫人说了什么。

　　雾姬夫人欣赏够她痛苦挣扎的模样了，将她扔在地上，也不管云为衫正伏在地上剧烈咳嗽着，平淡地扔下一颗惊雷：“你出去后告诉无锋，我就是无名。”

　　云为衫眼前一阵发黑，脖颈处红色的手印逐渐浮现，她勉力支起身子喘着气：“……为……为什么……”

　　“是问我为什么帮子羽放你走，还是问我为什么让你给无锋带话？”雾姬夫人蹲下身来，挑起云为衫的下巴，满意地看着她脖子间明显的手印痕迹，是无锋人的招式惯会留下的。

　　“咳咳……”云为衫气还没喘匀就被迫仰着头，痛苦地咳嗽着。

　　“这不是你这个魑该问的。”雾姬夫人蓦地冷了神色，收回手站起身来，“我为你争取的时间不多，你该走了。”

　　她将准备好的衣物劈头盖脸地往云为衫身上一扔，兜帽带好，面纱重新蒙上，离开了地牢，仿佛今夜从未来过此地。

　　云为衫争分夺秒地换过衣衫，悄悄离开地牢，独自走向宫门的密道，所过之处，过往的一切历历在目，仿佛昨日重现。

　　来宫门这一趟，她得到过赤诚的爱，也见到了失而复得的云雀，无论接下来是死是活，她都没有遗憾了。

　　思绪尽数散在风里，云为衫离密道入口越来越近。这段路，她并不陌生，却走得十分慢。

　　密道入口就在眼前，云为衫踟蹰了片刻，便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云为衫按动墙上机关，石门打开，却见宫远徵微笑着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切都在按着宫临徵的计划进行，该到最后一步，大闹一场，闹得满宫门皆知云为衫在宫子羽的掩护下叛逃了。

　　得让宫门中的无锋眼线看到这一幕，也得让旧尘山谷里的无锋相信宫子羽深陷美人计、难当执刃重任。

　　云为衫心中有数，面上带了几分苍白，不由得倒退几步。她抬起头，不知何时，高墙上已经出现了数十个侍卫，她身后更多侍卫现身，将她围堵在密道里。

　　夜风吹拂，密道之外火光憧憧。

　　云为衫被绑住双手跪在地上。宫远徵一脸得意，眉角溢着杀气。

　　“看看我抓住了谁？一只妄图逃出宫门的无锋小老鼠。事到如今，我倒要看看谁还能保住你！”

　　众目睽睽之下，云为衫低头，无话可说。

　　宫远徵手持子母刃，刀刃锋利，刀口处闪着幽蓝的光，他一步步走向云为衫，准备亲手将她诛杀。

　　云为衫绝望地闭上眼睛。

　　宫远徵的刀直直地朝着云为衫而去，就在刀锋即将划过云为衫脖颈的时候，一道金石相击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看到另一柄刀挡住了宫远徵手中刀的攻势，而持刀的人正是刚刚赶到的宫子羽。

　　刚刚好赶上的宫子羽与宫远徵对了个眼神，抬手，挥刀斩断了捆住云为衫双手的绳索，将她扶起。

　　云为衫开口：“执刃不用帮我，是我骗了你，我的确是无锋的刺客！”

　　“阿云……你……你为何要走？”宫子羽半真半假地问道。

　　宫远徵冷嗤一声：“她要出去通风报信，当然要走。”

　　宫远徵重新提起子母刃，再次朝云为衫砍去。宫子羽为了护住云为衫，立刻上前，两人有来有往地过起招来。

　　突然，宫远徵一个飞身越过宫子羽就要劈向云为衫，宫子羽一惊，下意识全力回击，两刀相接，铮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宫子羽竟将宫远徵的双刀砍断一刀。

　　宫远徵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火气蹭蹭地上涨，看着宫子羽就像看着头死牛。

　　断刀掉落在地，所有人都有些意外。宫子羽也震惊地呆愣在原地。

　　宫子羽内心默默流泪：假戏真做到这个地步，收不了场了，我完了，我真的要凉了……

　　就在他们打斗之时，云为衫已然飘身远去，此刻已经站在密道之内。

　　宫子羽连忙继续走戏，心哆哆嗦嗦的，完全不敢看宫远徵的脸色了：“阿云，你真的要走？”

　　他眼里真诚地写着：不如带我一起走吧，真的，我是真的死路一条的人了。

　　云为衫站定，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和宫子羽告别：“你曾经问过我，有什么东西是你可以给我的，其实从一开始，我最想要的，就是自由。无锋也好，宫门也罢，对我来说，都是高墙之地，桎梏之所……”

　　说着说着，悲从心来，动了真情，云为衫努力克制心头的酸涩，流着泪说：“羽公子，是我辜负了你的情深意重。从此以后，你就当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阿云。你保重。”

　　同一时间，机关已经被云为衫按下，密道的门瞬间关闭，把所有人隔绝在外面。

　　月长老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