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落无间的少年

十年前，安吉列岛屿的某一处铁栅栏。在烈日的灼烧下散发出一丝生冷铁锈味儿，若此时在不经意间的吸食几口，便着实有几分溃感作呕的血腥沁入心肺。

不远处，一个少年拖拽着零七八落的行李，逢着知了此起彼伏的叫声，拐入了铁闸后的一道缝隙里，拐入了一场梦魇开始的地方。

牧冈牧冈牧冈

少年不断地在内心重复着机械化的训读，并炯炯地扫描着伫立在狭隘长廊上每一位被克隆出来的冷峻面孔。但仔细一瞧却不难发现——庄肃的姿态下挂着一张张各有千秋的皮囊，十分应景地嵌在昏暗昏暗老旧的白炽灯下。牧冈有些迷离的混杂在其中，视觉神经被拉扯的疲倦而又疼痛，记忆中那巨大的洪流牵引出了前不久手术台灯盏跳跃下那些缺失温度润色的面庞。

牧冈感觉到有一股岩浆在喉咙深处翻滚。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裤网格里兜住的药片。

老官“呃，叫牧冈是吧”

迎面而来的是一位满目疮痍的老官。

褪色的军装下依旧是一副略显硬朗的身躯，正离牧冈咫尺之远，发出审视的雄浑。

这是有着和自己性别相同的浑厚。在这个自我属性混乱的玻璃幕壳下，同性仅演变成了莫名的倾慕，撞击着牧冈年少的心脏。

他仿佛寻觅到了比母亲更为坚挺但又同时傍大的避风港。

牧冈牧冈！

牧冈脱口而出的嘹亮惹来一僁低言碎语，老官绕过滑落在鼻梁上的老花镜片，撑着布满褶子的眼眶。

老官咳！带他去军舍吧

老官挥手示意着一旁的小兵。

小兵倒是神采奕奕低承接下了命令，一路上眉飞色舞的讲解着军营里的一切。举手投足间却有着和自己母亲一般的知性。

牧冈透着从未经历世俗的目光，沉溺在这片被神秘交织为一体的白墙青瓦下，应接不暇的环绕四周。

口袋中的药片也遭受到了短暂的冷落。

在小兵善意的带领下，牧冈顺利地安扎在了饰以玛瑙点缀的苍鹰臂弯里。

这么形容一个地方难免显得有些光怪陆离，但这确实是牧冈的落脚点，也是诞生的他的故乡。

牧冈的思绪驰骋在了猎鹰掠过的蓝天白云中。

他向往着这里的一切。

他相信这种难以按压的澎湃是向往而不是胆怯，更不是被母亲的关爱所束缚的压力。

牧冈仰着脖子，凝视着锈迹斑驳窗栏外的天空。

他瘦小的身躯夹杂在军舍一道道坚固的床架细缝里，造成了一种身子骨被切割的视觉映像。

偌大的军舍里集结满了人，却出乎意料的静谧。人们有条不紊的执行着贴满走廊的规章制度。没有雄性荷尔蒙分泌的气息，更无法匹配到被这大鹏展翅所依托起的青春活力、汗水与热忱。

人们的动作出奇的一致，长相也出奇的精致。身体的架构也经过了精雕细琢，牧冈是了解的。但尽管如此，心里的防线也抵不住真实的体验。

牧冈只是觉得下肢有些火辣辣的。

没有人会在乎这杵孤伶伶的身影。牧冈小心翼翼的隔着裤子口袋的内衬用指尖抠嗖抠嗖。

他垂下脑袋，效仿着周围的士兵，顺从的操作起军营军规。

刚刚的小兵撤走了，威武的老官是人上人，根本不可能参与这些个杂事。牧冈内心的支柱只剩下兜里揣着的白色药粒了。他得狠狠地守住，垮了命也不能丢了它，那是母亲给予他的期望，是他在这个世界存活的希望。

“到2楼接待室来一下”一袭温文的语调贴近了牧冈的耳旁，打破了他思潮涌动的牢笼。牧冈涨红了脸，急促的赶到了广播指引的地方。

破门而入的第一眼见到的还是那刚硬而又矮小的背影，牧冈又找到了那片避风的港湾。

老官“以后别那么出奇”

牧冈“是！”

这份“是”依旧是不经思索的，重演着报道时的那一幕。

老官无奈地摇了摇头，眼里流露出一丝与军人身份不相符的和蔼。

老官再过些时候我也该滚蛋了，我也只是负责把你接进来，接下来能不能存活下去还得靠你自己了”

牧冈“是！”

牧冈清澈的眼眸里闪烁着的不舍与不安定让老官看得有些心力交瘁。

老官“你的资料我会秘密存起来的，你要做的就是医生和交代的那些”

老官向来为人正直脚踏实地，做军人也更应如此。他只是想无愧于心的站好最后一班岗。

牧冈“是！”

牧冈回答的势头有些弱了下去，但身杆却依旧笔挺，充满了对老官的敬重。

此时门外吱呀作响的木板声拉响了他们谈话的警报。

老官“谁？！”

老官不乏当年的矫健一跃出了长廊。

然而空无一物的寂寥让老官显得有些发怵

与此同时，一抹慌乱的背影正赶往军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