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的声音尖利如刀，“杀人犯的女儿也配…”
徐商“王泽？……”
徐商想去拉他，却抓了个空。
少年像被惊动的野鹿般转身狂奔，铁皮铅笔盒在身后噼里啪啦砸落成雨
王泽冲出主题馆时，耳膜还在嗡嗡作响。不是母亲尖利的嗓音，也不是徐商夸张的哀嚎，而是慈艳脸上那道红痕——像一道烧红的烙铁，烫穿了他十七年来精心构筑的冰层。
他跑得很快，几乎是逃离。
风灌进校服，鼓胀又冰凉。他听见徐商在身后喊他，刘忆似乎说了什么“生物雷达”，但他没回头。脑子里只剩一堆乱码，像他刚才敲到一半的程序，突然断了电，所有逻辑戛然而止。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
是受不了母亲那双永远写着“不满意”的眼睛？还是后爸那句“别太天真”里隐含的威胁？或者，仅仅是害怕看到慈艳眼里可能出现的……怜悯？还是厌恶？
他跑向河堤。那是他常来的地方，水质监测点的数据安静、客观，不会突然扇人耳光，也不会用“为你好”包裹利刺。
河堤。暮色四合，河水浑浊缓慢地流淌。
王泽靠着冰冷的石栏，慢慢滑坐在地上。掌心传来刺痛，他低头，看到指甲掐出的深深印痕，渗着血丝。他摊开手，泥土和血混在一起，脏兮兮的。
他试图在泥地上写个公式，任何公式都好，能让混乱的大脑重新恢复秩序。笔尖（树枝）划下 ∇ 符号，却停住了。
秩序？哪有什么秩序。
母亲的逻辑是：成绩好=争气=在她那个圈子里有面子。慈艳的逻辑是什么？是“我替你记得”？记得什么？记得他那些微不足道的，甚至有些可笑的维护？
他想起来，有次慈艳被隔壁班男生开玩笑气红了眼，他不过是走过去，冷冷瞪了那人一眼。就这么简单。她却记到现在。
还有物理不及格那次。他教她，只是因为看不下去她对着题目抓狂的样子，像只炸毛的猫。翻墙出去，是因为他真的饿了。她却觉得那是……温暖？
“您从来就没关心过我！”
刚才吼出这句话时，他感觉自己像个突然被戳破的气球。所有强装的冷静、高冷，都在那一刻泄了气。多么幼稚的控诉。可他控制不住。那记耳光，像是终于打碎了他维持体面的最后力气。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狼狈。 不是因为跑了，而是因为，他发现自己那些所谓的“强大”（成绩、冷静、甚至是偶尔的毒舌）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他连自己在乎的人都保护不了，反而让她因自己受辱。
脚步声轻轻靠近。
他没有抬头，也知道是谁。她身上总有股淡淡的，像是阳光晒过书本的味道。
慈艳“没关系，你替我撑腰的日子，我替你记得。”
她的声音很轻，落在河面的风里，却比任何代码指令都清晰。
慈艳“没关系，在学校和我打闹的日子，我替你记得。”
她开始细数。那些他以为早已遗忘，或者根本不曾留意的瞬间：一颗糖，一次补习，一个或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容……
每一个“我替你记得”，都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他冰封的心湖，荡开一圈圈他无法理解的涟漪。
他听到徐商和刘忆躲在灌木丛后的窃窃私语，听到刘忆那个破机器滴滴的响声。他应该觉得尴尬，或者烦躁。但没有。慈艳的声音像一道屏障，隔开了那些喧嚣。
当她说出“你十七岁穿校服对我笑的样子，我替你记得”，并且拿出那本写满了他的名字的草稿本时——
他呆呆的看着慈艳，世界仿佛在此静止了。
王泽感觉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不是愤怒，不是委屈，是一种更汹涌，更陌生的情绪淹没了他。他无法处理这种庞大的信息量，无法回应那厚重得让他心惊的“记得”。
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撞进心里：
「谢谢你，让我第一次有了想要陪一个人地久天长的勇气。」
这念头如此陌生，又如此自然，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他混乱的内心。
他站了起来，正视慈艳。
他看着慈艳，声音沙哑却清晰
王泽“回去”
他需要回去面对，不是为了争吵，而是必须做一个了断。他不能让慈艳白白挨打，更不能让母亲以为她的方式永远有效。
所以他再次跑了。
但这一次，方向明确。他跑回那个刚刚逃离的是非之地。这一次，不是因为无法面对，而是因为，必须面对。
这一次，他并没有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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