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喜挑亮灯芯时,铜剪在琉璃罩上磕出清脆声响。我盯着案几上那包金叶子,艾草灰从扯破的荷包缝隙里簌簌而落。三更梆子敲过西墙,母亲绣完最后一针蟒纹的眼睛,银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这云纹走向..."我抚过细密的针脚,指尖在第七道回旋处顿住。父亲手札里记载的星轨图竟与刺绣暗合,昨夜伤者画的符号在绷架上若隐若现。
轰隆——
惊雷劈开春夜,雕花窗棂在闪电中映出扭曲人影。我猛地推开窗,雨幕中老嬷嬷佝偻的背影正往杜夫人院落疾行,蓑衣下露出半截鎏金锦盒,盒角鹰隼纹沾着新鲜血渍。
"大小姐仔细着凉。"春喜给我披上忍冬纹罩衫,突然轻呼:"您袖口的苍耳籽!"
墨绿种壳在掌心裂开,细刺上粘着暗红碎屑。这是今晨玄衣青年身上沾的,当时以为是凝血,此刻细嗅竟有龙血竭的苦香——这种西域奇药,唯有太医院去年冬至才进贡了三两。
雨声渐密时,西厢房飘来杜夫人调制的安神香。我佯装困倦支开春喜,从床底暗格取出父亲的手札。泛黄纸页间滑落半片金箔,上面密布针孔般的星象图,与母亲绣的云纹严丝合缝。
寅时三刻,角门传来车轮碾过青石的闷响。我贴着游廊潜行,见镇北侯府的家丁正往库房搬运檀木箱。领头的侍卫掀开油布,月光照见箱内森然排列的玄铁箭簇,箭尾鹰隼眼睛处嵌着孔雀石——与三日前师傅医馆那具尸体所中之箭一模一样。
"这是侯爷给沈大人的谢礼。"侍卫首领将礼单递给杜夫人,"特别是新到的西域雪莲,最配漠北的狼毒。"
杜夫人腕间翡翠镯碰在礼单上叮咚作响:"告诉侯爷,序平秋闱的云纹袍今夜就能绣成。"她转身时广袖带翻药篓,我三个月前采的鬼针草纷纷扬扬洒在雪莲上,枯黄叶片瞬间泛起靛蓝荧光。
惊雷再起时,我撞进一双漆黑的眼。沈序平执伞立在垂花门下,月白中衣染着药香:"妹妹夜半赏雨,倒是好兴致。"他抬手拂去我肩头落花,指尖划过颈侧时带来细微刺痛——那里留着玄衣青年昏迷中攥出的淤痕。
"兄长可知金错刀除了雕药杵..."我退后半步,袖中药粉蓄势待发,"还能剖开西域雪莲的七窍心?"
雨帘在我们之间织就罗网。东厢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沈序卿带着哭腔的尖叫刺破雨幕:"我的孔雀钿!谁动了我的妆奁!"
沈序平轻笑一声,伞面转出银亮水花:"二妹妹的孔雀钿昨儿赏了扫洒丫鬟,如今正在春喜枕下做着富贵梦呢。"他踏着水洼离去时,一枚带血的鹰隼箭镞从袖口滑落,正插在我清晨救人的山道位置。
回到西跨院,春喜正对着铜镜发怔。她拆开的发髻里藏着一小包药粉,正是杜夫人每月让我服用的"养荣散"。窗外忍冬丛簌簌摇动,我忽然看清那些所谓被山雀啄坏的花根——每处破损都精准切断主脉,分明是金错刀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