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青著,禁止二传
【1】
“小芫乖——不要害怕,可以和姐姐聊一聊吗?”
女孩紧咬着下唇,那眼眸中只有恐惧与绝望,如一滩死水,再无光亮
姜晏蹲下身,轻轻搂过小芫,她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姐姐给小芫讲一个故事吧,十三年前,有一个叫阿晏的女孩……”
【2】
“放开我,放开我……妈妈…呜呜呜“
男人巨大的身形笼罩着她,无尽的绝望与恐惧占据着小女孩的身心
“给老子识相点,要不然老子玩死你!”
最后的一丝月光也被乌云彻底遮盖。无边的黑暗吞没了女孩的呻吟,成为了这一罪恶的最大帮凶
白净的病房,灯光如昼
面色惨白的小女孩静静躺在床上,,像一个美丽却又毫无生气的洋娃娃。
这是姜晏昏迷的第四天,自从那个晚上过后
病床旁睡着一个头发凌乱的女人,眼底清晰可见的黑眼圈预示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焦虑和担忧
一个男人轻轻地打开病房门,将塑料袋放置在桌上。他温柔地摇了摇睡在病床旁的女人,女人慢慢醒来,睁开的第一眼就是望向床上昏迷的女孩。女孩依旧是沉睡的模样,仿佛永久不会苏醒
女人的眼眶又红了
男人将女人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小晏一定会醒过来的——思燕,你先吃点东西吧,别把身体搞垮了。”
女人闻之不动,仍然注视着病床上的女孩
那是她的女儿啊,要不是她的疏忽,怎么会落得这般地步——13岁啊,她才13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为什么上天就这样不公让罪恶降落在她身上!她是做错了什么啊要她承受这一切!
后悔、自责、痛心、怨恨……百感交织的她怎么吃得下去东西!如果非要承受这一切,为什么受害的人不是自己?为什么啊——为什么——
女人早已泪流满面
男人感受到怀中女人的颤抖,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痛心不怨愤,他恨不得直接将那个欺负小晏的畜生杀了!但是他不能这样做……
【3】
病房的门被轻轻打开,女人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
医生看着旁边仪器的数据,微微皱了皱眉
女人察觉到这一动作,下意识紧张起来
“大夫,我女儿她……”
“令爱已经没有大碍。”医生摇了摇头,打断了女人的询问
女人轻轻松了一口气,可是既然已经没有大碍,为什么迟迟没有醒来?
“可是我女儿为什么一直没有醒?”
“外伤易治,心病难医啊——”医生叹了口气,“虽然令爱已经没有大碍,但是她潜意识里不愿意醒来。要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要看她自己了——”
女人刚刚眼中升起的亮光倏尔黯淡了一大半,潜意识里不愿意醒来?
女人跪在病床旁,双手紧紧攥着女孩的手,小声地啜泣起来
“晏晏,不丢下妈妈好不好,你睁开眼睛看一看妈妈好不好——坏人已经被警察叔叔抓走了,没有人再欺负你了——妈妈在这儿,没有人敢再欺负晏晏了,你睁开眼睛看一看妈妈,看一看妈妈好不好?”
“晏晏……”
那是桃红柳绿、草长莺飞的四月。医院旁种了一棵樱花树,片片绿叶中星星点点的粉色花苞若隐若现。无论是哪个病房外望去都可以看见这一棵樱花树——据说这是一名女患者痊愈之后为了感谢医院而捐赠的
和煦的阳光从窗洒落了一片碎金在地板上,病房的白墙染了一抹温暖的浅金色
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小女孩的眼睫微不可微地晃动了一瞬
【4】
第六天的清晨,姜晏的妈妈推开房门进来的一刻,发现姜晏一个人坐在病床上,面色依旧苍白,昔日里那一双明亮的眼眸如一滩死水,再无波澜
即使姜晏醒了过来,她却再没有说一句话,笑过一次。她总是一个人坐在病床上发呆地望向窗外那棵樱花树,无言无语,无悲无喜
日子又过去几天,姜晏忽然多了一位年纪相仿的病友
她说她叫“盛樱”,盛开的盛,樱花的樱,意思是盛开在枝头的樱花。与姜晏的阴郁不同的是,盛樱总是一脸明媚的笑意,一双杏眼亮晶晶的,如同樱花般美丽动人
姜晏也不由自主地为女孩所注意,但是她还是没有说话,甚至是一个微笑。她只是不再只关注窗外的樱花树,而是渐渐地把目光更多地停留在盛樱的笑容上
即使隔壁床的女孩不太理会自己,盛樱也依旧和她说着好多话——她的梦想,她的热爱,她长大后想去的好多好多地方。她说自己想成为一名了不起的警察,保护更多女孩子,不让她们受到伤害——说到这,她停顿了,没有继续再说下去,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姜晏依旧无言无语,并没有因为突然转变话题而改变神色,只是手指在看不见的地方蜷缩了
深夜
姜晏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吵醒——是隔壁床的盛樱
她下了床,凑近剧烈咳嗽的女孩。女孩双眼紧闭,全身冒着虚汗,不停地颤抖。姜晏用手摸了一下女孩的额头——滚烫!她急忙按了呼叫系统,原本波澜不惊的神色都变得焦急
医生很快就来,盛樱被连夜抢救
那一晚姜晏再次感受到无尽的绝望与恐惧,她一个人蜷缩在病床上,无声地注视着旁边空荡荡的病床。黑暗如死神般吞噬了她的内心,仿佛要夺走她最后的一丝希望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姜母看着女儿一天天消瘦下去,心里难过极了。原本有个年纪相仿又爱笑的女孩来陪伴姜晏,即使姜晏还是没有说话,但是作为母亲明显可以察觉到女儿的内心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可哪知前几天夜里那个女孩突发状况,转移病房,现在生死未卜
姜母心里又是一阵悲哀
医院旁的樱花树由于连续数天的降雨,许多花苞尚未来得及绽放就已经被雨水打落在地上,树底下铺了一片浅粉色的樱花花苞。所幸的是今天终于放晴了,那些还在枝头的樱花顽强地迎风而上,挺立在阳光底下
时间一晃又是两个光景,樱花树上的花苞已经微微张开,一副含苞待放的姿态
盛樱也回来了
女孩还是那样爱笑,可是姜晏明显感觉到她脸色难看了好多,变得近乎惨白。这几天在这个女孩身上发生了什么,姜晏不知道,但是从她瘦削的脸庞可以了解到那一定是极为艰难的
从前盛樱经常跑到她的床上来找她玩,可现在她却很少过来。盛樱现在吃的也越来越少,总是不间断咳嗽几声
“阿晏,窗外的樱花树开了吗?”盛樱现在已经虚弱到连下床都显得艰难了,她却坚持不换病房
姜晏的病床离窗户更近,她微微抬头便看见在阳光底下盛开得绚烂的樱花——金黄色的花蕊,浅粉色的花瓣,一朵接着一朵,繁繁密密,时而躲藏在绿叶之下,时而随风摇曳在阳光里
姜晏点点头
盛樱高兴得笑了——她挣扎着坐起身,她好想亲眼看看
想着便做了,盛樱用双手支撑着自己,摇摇晃晃地将腿伸向床下的拖鞋,却一个不稳快要摔在地上,然而姜晏及时扶住了她
姜晏小心翼翼地扶着盛樱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动人的春景,盛樱不禁感慨,
“好美啊!要是可以一直这样就好了!”
“会的。”
不知是樱花树的美景陶醉了她,还是身边女孩的笑容感染了自己,姜晏竟然说话了
她竟然说话了!
“太好了!阿晏,你终于说话了!”女孩的笑意更加深了,眼睛如同万千星辰闪闪发光
是啊,她竟然说话了!姜晏发现自己终于开口说话了!
一抹细微的笑意在脸上绽放
“阿晏!你笑起来好好看呐!以后要多笑笑哦~”
似乎又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盛樱激动地一把抱住了姜晏
姜晏被她的突然拥抱微微惊到,不过很快,盛樱感受到另一双手也在抱着自己。她的耳边轻轻响起——
”嗯。“
四月的暖阳毫无保留地将金辉洒在两个互相拥抱的女孩身上,给二人镀上了一层金边。阳光下拥抱在一起的女孩们与窗外的樱花树交相辉映,构成了春日里最美丽的一副画卷
【5】
‘放开我,呜呜呜——放开我!不要——放开——”
“阿晏,你醒一醒——阿晏!”
“啊!”姜晏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身体不停地颤抖,不停地颤抖——她又梦到了那个晚上!那个男人!那个深渊!
忽然姜晏感到一双温热的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耳边是女孩轻柔的歌声
“蓝蓝的天空银河里
有只小白船
船上有颗桂花树
白兔在游玩
桨儿桨儿看不见
船上也没帆
飘呀飘呀飘向西天
渡过那条银河水
走向云彩国
走过那个云彩国
再向哪儿去?
在那遥远的地方
闪着金光
晨星是灯塔
照呀照得亮”
轻柔的歌声让原本战栗的女孩儿慢慢放松下来,不再颤抖
“是做噩梦了吗?阿晏?”盛樱关切地问道
姜晏点点头
“没关系,奶奶说做噩梦不用害怕,梦境都是和现实相反的!如果真的害怕了就唱《小白船》,小白船上有一只小白兔,它会赶走一切坏人,送我们去云彩国,在那里永远都不必害怕,永远都是安全的。”
“真的有那种地方吗?永远都是安全的,没有坏人的地方吗?“姜晏微微苦笑
”其实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盛樱挠挠脑袋,”不过我觉得我们可以创造出那样的地方,和云彩国一样!我要像小白兔一样打败世界上所有坏人!“
”嗯!我相信你!我也要像小白兔一样打败坏人!“
”那我们拉勾上吊!谁都不许食言!“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们都要成为小白兔那样的打败世界所有坏人!骗人就是小狗!“
”哈哈哈哈——哈哈哈“
病房里一时间充满了女孩们的笑声。可是笑完之后,姜晏突然沉默了
她将盛樱拉到自己面前坐好,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她说,
”其实我刚刚的噩梦是真实发生过的......”
“如果你不愿意说,可以不说的,阿晏——”
“不,我不想再逃避了。小樱,谢谢你,是你把我从深渊中拉出来的,你就是我世界里第二个太阳!我不想对你隐瞒,我也不想再逃避了!你说得对,我们都要成为小白兔那样打败坏人的,而不是像我这样一味逃避——”
姜晏把自己最黑暗的过往毫不保留地揭开,冷静得好像一个陌生人在陈述某件事实真相
“阿晏,对不起,我其实也一直在隐瞒你——我和你经历过一样的遭遇。”盛樱淡淡地开口
姜晏整个人都懵住了!盛樱她竟然也被那样深深伤害过,可是她明明那样美好,明明那样爱笑,明明那样开朗!姜晏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和她一般年纪的女孩经历那样的创伤后依旧如此热爱着世界和生活,并且一直用自己的热情和能量来救她!
“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未来一切都会好的!不哭啊,阿晏不哭——”
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流落下来,女孩温柔地拂去她脸颊上的泪水,一边安慰着
“嗯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阿晏不哭了——谢谢你,小樱!”姜晏破涕为笑
“这才是我认识的阿晏呀!”
忽然,盛樱将姜晏推倒。盛樱整个人笼罩在姜晏身上,她突然凑近在姜晏的脖颈边,落下轻轻一吻
“你——你干什么?”姜晏耳朵红了,推推搡搡想让盛樱从自己身上下去,却又担心自己伤害到她
“别动!我在欺负你!姜晏你记住了,以后在你身上的人是我——盛樱,不是其他人!是我盛樱欺负的你!知道吗?”骑在自己身上的女孩一脸得意洋洋,然而姜晏却一点都不恼火
“谢谢你,盛樱——”
【6】
盛樱的病情似有好转,虽然姜晏不知道她到底得了什么病,但是看着小樱脸色一天天红润起来,心里不由得开心
因为姜晏现在不仅身体好了,状态也好了不少。姜母就计划着要不要出院,带姜晏回家休养。可是姜晏拒绝了,她还是想留在医院休养着,她想陪着盛樱,她想和盛樱一起出院。以后她们可以考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然后上同一所大学,一起报考警察!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
“阿晏,你睡了吗?”盛樱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还没有。“按照往常这个时间应该早就睡觉了,但是姜晏今晚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是我翻身吵到你了吗?“
”并不是。阿晏,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特别想去的地方吗?我想想——好像没有哎。小樱你有吗?“
”我特别想去日落海,听说那里的日落很美呢!“
”好啊,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去吧!“
”嗯。“黑暗里姜晏看不到盛樱落寞的神色,黑暗又成为了最大的保护色
”姜晏,不要忘记我。“
姜晏有些诧异为什么盛樱突然这么说,不过她很快回答,
”我会永远记得你的!盛樱。”
“谢谢你,姜晏。晚安哦!”
晚安,小樱!“
【7】
日落海
一个身穿警察制服的女人站在海边望着远处的落日一点又一点沉没在水天相接的地方
这是她第四十四次来日落海看日落了,可是那个和她约定好的女孩一次都不曾来过
”小樱,你知道吗?我今天又打败了一个坏人!“
”那个叫小芫小女孩没有受到欺负,只是受到了惊吓。不过她听完了我们的故事就好多了——她说她也要成为小白兔保护更多女孩子不受伤害......”
“十三年前的那天晚上,你和我说不要忘记你,我一直记着你啊。你一定去了云彩国吧,都不舍得回来看看我了,阿晏好伤心。”
“你离开的那个夜晚,下了一场暴雨,你最爱的那棵樱花树一夜间所有樱花都被打落了——你为什么这么绝情,明明我们都拉钩了,你为什么还是离开了我......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得了AIDS,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让你承受了那样的罪恶又让你承担那样的病痛!”
“小樱......”
【8】
如果黑暗中无人给予我们光明,我们便为自己掌灯
[全文终]
谨以此篇献给世界上所有宝藏女孩
祝你们都健康成长,无病无灾
2023.8.6 1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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