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和黄铉辰用了一整天的时间，绕着首尔旅行。我们保持着共同居住时的沉默，搭乘同样无言的快车，看着窗外的灰鸽无声地飞了一圈又一圈。

和第一次来首尔时一样。

黄铉辰本来应该是想和我谈谈的，但是看得出来他有些局促，只是攥紧了手，看着窗外。

我这时能够看清楚他的侧脸，午后的阳光把他的脸勾勒得分明，像是自带有光芒的人。

我想我需要和他搭话的，所以我，看着他，直视他。

“我们去汉江吧。”

我的内心有一种欲望，对去汉江的欲望。

“嗯。”

午后六点，我们坐在汉江岸边，沉默地看着太阳的轮廓一点点变得模糊，一点点和周围的天空融合在了一起，成了红色的。

“晨阳和夕阳有什么不同？”

“相遇，和分别。”

“细想下来，我们认识了四个月，却还没怎么好好聊过，感觉一个月聊的内容都不如第一次见面时聊的多…”

“…的确…叫你出来就是想谈谈这件事。”他开口了。“一直没让你怎么细细了解过我自己，我是个胆小懦弱的人，遇事不言说，很多事情…考虑很久。因为社交能力弱没有朋友，自己成为了不爱说话的沉默者…可是我会觉得遇见一个灵魂相似的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所以…我希望能以朋友的身份…和你度过接下来的时间…”

他一开口就说了很长一段话，而每次交谈他都会强调“灵魂挚友”，像是希望这个特殊的名词能把我这样一个人紧紧拴起来，不再离开。

他和我说了很多话，让我只需要做一个倾听者。他可以从东边聊到西边，可以从五岁那年的伤心事聊到工作上的不容易。

三个小时。

他说了些什么？

他是一位灵魂的画家，但从来没有被人了解被人熟知的画家，他的画深邃有内涵，旁人觉得他疯狂。

“没人理解我，除了你。”

没人理解他，除了我。

黄铉辰和我就那样坐着，停留了接近四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我看着那一抹红光，一点一点消失。

“去咖啡店待会儿吃点吃的吧，感觉让你错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了…”

他带我去了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厅，自己先是点了杯冰美式，又问我想喝什么。

我对韩国热门的咖啡饮品不了解，就也学着他点了一杯冰美式，额外点了份烤面包。

尝到冰美式的第一口，我是五味杂陈的，这个味道是如此的令我心生敬畏。

苦涩，苦涩的再也不愿意接触。

坐在对面的黄铉辰看到了我皱紧的眉头，一脸疑惑地看了看我手中的冰美式，喝下了几口自己手中的冰美式。苦味回甘…

“龙馥觉得苦吗？”

“嗯，喜欢有甜味的。”

“那我再去给你点一杯没那么苦的吧！”

“没关系的，我能喝。”

“…嗯。”

我小口吃着面包，想着去说些什么来破解这个冰冷的氛围。

我第一次有了搭话的冲动。

“铉辰的生日在什么时候？”

“三月，三月二十日，一种星座的末尾。”

“也是另一种星座的开始。”

…

这一天我有了对于找话题极强的欲望，问了很多他的事情，讲了自己年少时很多疯狂的事情…我像是变了一个人，从一个李龙馥变成了另一个李龙馥，从像水一样冰冷的，变成了温火。

第一次有人，愿意以火柴的身份，点燃一根受潮以后被丢弃在河岸边的火柴。

明火，足以照亮一切，足以温暖一切。

黄铉辰更倾向于当一个倾听者，用一个收纳箱把我有意义的话无意义的话全部收纳好。

他是个善于隐藏自己情绪想法的人，是个不善于表达自己的人。

我与他相像，但或许我更直白，更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