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安康

知道自己恐怕难逃一死，他也不想让尹繁星好过。

尹繁星闻言一怔，脑海中闪过严三兴的脸，但马上回过神来，问：“你们把他怎么了？”

她虽然是在质问，但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那个人，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

“你不知道吧，他就死在南街街口外的巷子里，再往前走一步，他就能见到你了。”

左谦之朝严三兴开枪的时候，他就跟在后面，他亲眼看着严三兴不可置信地回过头，也亲眼看着严三兴满含着不甘死去。

“真是可惜啊，严三兴到死没能见到你最后一面。”那人笑着，眼神中满是嘲讽。

尹繁星的眼神冷了下去，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情绪波动，仿佛根本不在意严三兴的生死。

“想必兰香告诉过你们了，我来长沙早有预谋，接近他，也只不过是计划中的一环而已。”

尹繁星如是说着，却更像是说给自己的听得。

“你不会以为，严三兴的死，能对我造成什么影响吧？”

那人一愣，显然没想到尹繁星会这样绝情，但看了许久都只从她眼中看到彻骨的冷漠，忍不住嘲笑道：

“严三兴死前还念着你，他竟然会为了你这样的女人忤逆钧座，真是可笑啊。”

不欲再听这些废话，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暴露的原因，尹繁星也懒得再与这人周旋，干脆利落地扣动了扳机。

于此同时，另一只手掷出一柄匕首。

在对方意识到她的枪里没有子弹了，认为自己还有活下去的机会的下一秒，刀刃刺入他的眉心，将他眼中瞬间升腾起的喜悦凝固成了永恒。

看着对方倒下，尹繁星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拔出匕首，捏起他的衣服擦干净刀刃上沾着的血，朝着南街口走回去。

步伐比想象中要沉重太多，尹繁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情绪，或许是愤怒，或许是难过，又或许是自责。

总之，百般情绪交杂，驱使着她往那个方向走。

街上已经没有人了，只有满街的灯笼还亮着，提醒尹繁星今天是多么热闹多么喜庆的日子。

胡屠户的尸体躺在冰冷的石板上，尹繁星看了一眼，挪开视线，心中的愤怒积攒到一个极点。

她自牌坊下经过，又往前走了一段。

天空忽然有雪花飘落。

尹繁星站在雪中，往前走了一步，又一步，再一步。

前面就是一个拐角，她想走进去，却忽然不敢挪动步子。

终于，她还是迈出了这一步，转过身去。

严三兴坐在墙角，一动不动，那双眼睛还睁着，看向巷口的方向，记挂着一个只差一步就能见到的人。

“阿兴，我来赴约。”尹繁星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试图将刚刚从摊上摘的一盏花灯塞进他手里。

手指触碰到早已经冰凉僵硬的严三兴时，尹繁星忽然就不动了，时间将她也一同凝固在此刻。

许久之后，她才再度恢复动作，收回了手，站了起来。

“阿兴，上元安康。”

她俯身将那盏红灯笼放在他手边，不敢去看那双已经浑浊的眼睛，如同刚刚来时那样，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