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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片段一(一)

半生乱札

故事的真正开端,是当年悬绫山遮天蔽日的一场大火。但在这之前,我整理了一些有趣的片段,让大家有机会先了解一下札记的原主人,发现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

这是第一个。

民国不知道几年,雪后,七里铺。

“快跑!跑!呛死你这个傻塞子!”

我一把抄起炉盖,哐当扔在冒着滚滚浓烟的炉子口上,一回头看见小雨还卡在窗口里动弹不得。

“妈嘞个巴子的,放着门不钻你钻窗户!”我飞起一脚狠狠踹在他的屁股上,这一脚非常纯粹,不带一点客观事实,全是个人恩怨。一脚把他从卧室踹进院子里。

我一只手捂着鼻子,几步冲到了大门前,哐当一脚踹在门上,门受到猛击吱嘎张开一条缝,紧跟着一道更霸道的力气从外向内啪地摔上了门,只留下嗡嗡震动的门板。

“锁上了?!”一股火气蹭地窜进后脑,我扒下棉袄破口大骂:“谢小雨门锁上了你狗日的怎么不跟我说?!”

“你没问!”院子里立即传来回答,我气的恨不得立马拥有机关枪一枪崩断门锁再冲进院子里顶着裤裆崩飞他的老弟。

汗襟、棉裤、秋裤......裤衩就算了。我把自己浑身上下扒的只剩裤衩,呲溜一下钻出窗户,不比喝口水难多少。

“哥,等一会儿奶奶回来咋整,她不废喽咱俩......”

我没搭理他,从地上捡起扔出来的衣服一件件穿回身上。东北这个节气,不穿衣服在外边儿瞎晃荡就等于找死,白毛风一扑皮都给你冻裂了。

“所以,”我系上棉袄扣子,转过脸睨着他:“这跟我有嘛关系,闷死炉子的不是我,奶奶一会儿要收拾的也不是我,老子把你从鬼门关一脚踹回来,你反手就想拉我当垫背儿,嗯?”

“哥!你是我哥嘛,亲哥。你不帮我就真没人帮我了,我求求你,求求你好不好?”小雨立马换了一幅怂样儿,扯着我的棉袄带子不撒手,村里人都夸好看的大眼睛“噌”地蒙上了水光,眼泪就在眼皮里等着,随时准备流下来讹人。

我最烦看见他出这样儿,动不动就哭。每回他哭,总有一堆人哄然而上给他抹眼泪,我就倒霉了,只要我在跟前儿,不管是抹眼泪的还是看热闹儿的,都会不咸不淡地说我两句——当哥的这么不懂事儿,你弟都哭起来了不说来安慰安慰还在一边儿看呢——就好像他哭是我惹得一样,完吧他还在众人的簇拥下充好人,娇滴滴地哼唧:“不是哥哥的错......是我自己没看好路.....”

我刚压下去地火蹭一下子又窜出来,但是我没打他。我没必要打他,收拾他的法儿多的是,打他是最没用的一种。

我深看他两眼,捧住他的脸对他说:“小雨,现在立马去村头等着,奶奶回来了你就大声叫唤,明白吗?”

他将信将疑地点点头,窜出去了。

我看着他拐过胡同之后嘿嘿一乐,接着翻身上房。对付这种自以为很聪明的小孩其实很简单,让他栽在你手里一次,而且是越惨越好,让他看清楚了你们之间的令人发抖的差距,让他一想到你坏笑的表情就想吐,那直到他遭遇其他蜕变性的转折前,你完全可以在他心里占据一个和父亲一样的地位,甚至更高,要他攒了一年的卡片都没关系。他会害怕,但不会想办法反制,因为他毕竟只是个软弱的孩子。

这么算计一个小屁孩让我心里产生了一种以大欺小的邪恶的愉悦感,同时也有一种复仇的快感奇异地混杂在里边儿,我干劲满满地一脚踹塌了房顶(注:根据札记后面的篇幅可以知道,谢雪来老家的房屋是茅草屋,特此说明,以免吓到读者)漏下来的天光不偏不倚地掉到炉子上,完美地在炉子正上方开了个大洞。

接着我跳下去,把草拿走一些,然后掀开炉盖儿把草和雪一起填进去,营造了房顶漏雪打灭炉火的假象,然后我踩着炉子翻回房顶,抓住了弟弟最爱的那只猫,嗖地扔进屋子,又跳下房顶从门前的腊肉条上掰下了几块腊肉,丢到了房顶上,完美!

我要把这件事办的天衣无缝,所以我又扫干净了自己的鞋印,之后我就坐在一旁等着,就等着老弟回来领惊喜大礼包。

“奶奶!你回来啦!”村口方向传来响亮的招呼声,彰显了声音主人满满的求生欲。

我如法炮制又钻回了屋子,麻利地穿上袄,抱起猫,在窗口等着。

“噔噔蹬......”到院门了,再近一点,我就放狗,啊不是,放猫了。

蹬蹬声越来越近,直到弟弟突然出现在我的视野,我一把把猫丢出去,猫“嗷呜”一声冲出了大门。

当然,奶奶必看见了:“小雨啊,这猫咋整地,遭瘟啦?”

说着就往前走,一眼就看见了窗口正傻站着的“不知所措”的我。

“小雪,你干嘛呢,傻站着。”奶奶一边说一边咔啦一声打开锁,就看见了一片狼藉的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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