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再见

　　待到酒菜尽数上桌，香气扑鼻，闹剧才堪堪结束。

　　却不曾想仅仅是吃个饭的间隙，天**然乌云密布，落下一颗豆大的水珠，频率越来越高，直到水珠连成线，倾盆大雨砸湿了衣裳，人群慌乱逃窜寻找地方躲雨。

　　桌上那一道道美味佳肴也只得浪费。

　　清心法师直觉此景不对，但他也不知如何说出口。

　　反倒是孟山唐，优哉游哉的将允谓摆出，玩弄着黑方棋子，清心这才注意到，棋盘上少了一枚黑子。

　　许是弄掉了吧。他这么想。

　　孟山唐看他一直盯着棋盘看，悠悠问道：“你可知，为何少了一枚黑子？”

　　清心顿住，很快又回过神来，冲孟山唐抱拳鞠躬：“愿闻其详。”

　　孟山唐笑了笑，将那枚棋子对准窗外的天，他对准的地方，先前还有太阳在。

　　“每一枚子都是一个活物，黑子是敌方阵营，白子则是我们。”

　　“我们杀掉的所有莫名发狂的人，所有被邪祟附身的物，都是一枚黑子，每杀一次，棋盘上就会少一枚黑子。同样，敌方也可以杀掉我们。”

　　清心听着这话，心中骇然：“那，这么说，我也算入了棋子之中。”

　　孟山唐停下把玩的手，笑笑：“怎么能说是棋子，应该是执棋人之一，黑方的棋子是邪祟，我们的棋子即是执棋人本身。”

　　雨欲大，天欲黑，辰时天便已黑透，清心的直觉没错。

　　“啊！”院外传来惊呼声，孟山唐急忙推门。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温热的鲜血喷溅到他的脸上，白皙的脸庞染上鲜红，竟有些许瘆人。他慢条斯理抹掉脸上的血，睁开眼看清了人。

　　一身黑袍，头发披散，身形鬼魅，男人的脚边躺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而那尸体，正是先前同孟山唐谈到谋反的那名壮汉！

　　他愣在原地，男人转过头，复生的脸好似梦魇一般在他眼前浮现。

　　这人是复生……这人居然是复生！

　　他愣在那儿，记忆中复生并不是这样。

　　此时的他，瞳孔鲜红一点眼白都不见，肤色苍白，脖子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尸斑，指甲尖锐细长，整张脸写满符文，他向孟山唐这边看过来，喉头发出低沉的嘶吼声。

　　村民们躲的远远的，生怕他一个失控撕碎在场的所有人，

　　“复生？”孟山唐不可置信的念出他的名字，浑身颤抖发冷，恐惧直涌上来。

　　复生听见他的声音，逐渐恢复神志，他茫然看向周围的人，他感到一双手在死命扒拉自己的裤腿，顺势低下头，却见一具开膛破肚，七窍流血的尸体正在说话。

　　“救救我……救救我！”一声凄厉的惨叫过后，尸体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一团黑烟消散。

　　地上残余的血迹时时刻刻提醒着众人，现在很危险。

　　“复生……”孟山唐念着他的名字，缓慢后退。

　　复生回过神来，听见渴望许久的声音，抬头看向孟山唐。

　　但此时的孟山唐早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切吓得猝不及防，他退入屋内，猛的关上门。村民们见状也四散开来，人群拥挤的奔跑，桌椅被推的凌乱。

　　霎时间，地面上只剩鲜血和瓷碗食物碎渣。

　　复生愣愣的看向自己那双还未完全恢复正常，血液顺着指甲滴落在地的双手，头痛欲裂。

　　他……干了什么……

　　回忆涌上来，对……他目送孟山唐离开后，打算回村里看看的……然后，他看见了孟山唐，孟山唐在和一只小鬼说话。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听见有人说，这只小鬼会伤害孟山唐。

　　然后，他做了什么？对……他杀了这只鬼……

　　复生回忆至此，感到浑身疼痛，他瘫倒在地上，褪下的尸斑卷土重来，那道模糊的声音又出现在耳边。

　　“看吧，他们都很怕你。”

　　“你帮他们杀了鬼，他们却要躲避你。”

　　“不是的…不是的…”复生恍惚的站起来，往深山里走，他的嘴里念着：“他们不讨厌我…我是将军…”

　　步履蹒跚，黑夜退去。

　　孟山唐坐在椅子上，脑袋里一片混乱。

　　清心见状急忙念起了经，很快，孟山唐恢复原状。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允谓收回来，跌跌撞撞的走向床边，蹬掉靴子翻身侧躺上去，他将自己全身闷在被子里，却任然冷得直哆嗦。

　　“清心，我睡会儿。”话音落，眼皮似是不受控制般沉沉落下。

　　清心站在一旁叹了口气，吹灭烛火，关上门窗走出去和缓过来的孟竹梅收拾残局。

　　好冷。孟山唐迷糊中这么想着。

　　他的眼前一片迷蒙，只能伸手四处摩挲，一步一步的小心往前迈。

　　“孟山唐，你怎么了。”复生的声音响起，孟山唐却觉得，他的声音和以往不同。他想开口询问这人到底是不是复生，身体却不受控制似的，自顾自开口。

　　“无碍。”他感到自己在说话，语气和自己完全不一样，他拼命的想要动弹，这具身体却僵在原地，耳边传来复生的轻笑声。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这笑声像是……在调戏他。

　　复生将他的手握住，热度顺着手掌直达全身各地，寒冷消散开来，复生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戏谑着：“孟山唐，你这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复生的手异常不安分的抚摸着他的脸颊，恶趣味的掐了一把：“可真不愧是医师，状态这般好，本将军日后若是被敌人刺伤了，医师你可一定要为我治疗啊。”

　　他顿了一会儿，道：“医师，你也要把我保养好。”

　　不知为何，孟山唐感到自己的心随着复生手指滑动着，砰砰砰的只差跳出来。

　　他睁眼，看见了复生的样貌。

　　和现实一样，却添加了一分少年意气和稚嫩，复生穿着一身铠甲，笑容爽朗。

　　他伸手将复生挑逗的手指挪开，却看见了手上带着的那串手链，突然怔住。

　　鲛麟纹？

　　不会这么巧的。他想着。

　　“孟山唐，你发呆干什么啊。”

　　复生笑嘻嘻的凑上来，他温润的唇落在孟山唐的红唇上。

　　温润，甘甜。

　　他感到，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