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当炽爪醒来时，他感觉自己全身酸痛，身下躺着的东西硬硬的，远没有学徒巢穴里的窝睡着舒服。他翻个身爬起来，使劲眨着眼睛，努力想看清周围的环境。等他的视线逐渐清晰，他这才看见周围单调的一片灰。头顶的光照下来，他抬头一看发现现在已是大白天。他一下子打了个激灵，脑子迅速清醒起来，钻进通道然后努力往前爬去。天啊，我怎么能在巡逻领地的时候在外面睡着？！钻出通道来到外面后，他一边往营地方向迈步奔跑一边大声呼唤：“暗影！雪风！”

眨个眼的功夫，两只猫就出现在他旁边，和他一起跑着。“我们在！”雪风大声说道。

“为什么我会在银光地里睡着？”

“星族的一位巫医说你太累了，”雪风回答道，这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根挡住他的树杈，但他毫不犹豫地穿透了过去，“所以在你睡着后，我们并没有叫醒你。”

“那等我回去后，雏升不知道要怎么收拾我！”炽爪抱怨道。

“哼，雏升叫你半夜独自出去巡逻就已经违背了武士守则！”暗影不耐烦地说，“况且你是一只活猫，我们总不能放任你逐渐累垮自己的身体吧！你将这件事告诉木星，她一定会帮你的。”

“是你自己的命重要，还是对雏升的忠心重要？”雪风质问道。

“好吧。”炽爪说道，但不安依旧在他心头挥之不去。他跑累了，逐渐慢下脚步，两只猫也在他旁边从容地走着，“那么斑掌的那个寓言呢？他代表了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这个寓言是历来炽族的族长或副族长共同商议而给出的预言。具体什么意思，恐怕只有斑掌他们才清楚，而且，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的。”雪风回答道。

炽爪甩了甩尾巴表示赞同，但他心里却一直在想这个预言。斑掌指的是摘星大会这个事！他心里惊恐地想，难道就因为这个事，星族将降下无数灾难到炽族身上？想起之前有些星族猫的态度，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我必须告诉木星！

他心里一直思考这事，以至于没有听到愈来愈近的脚步声。灌木丛里突然蹦出三只猫来，一瞬间便将炽爪包围。他有些慌张地抬起头，发现是自己的族猫，但他也不敢放松——他已经失踪了整整一天！

“炽爪？”站在炽爪面前的猫此时也认出了他，有些惊讶地开口。

“你说什么？真的是炽爪？”另外一只猫也说道，似乎有些不确定一样，来到领头的猫旁边。他松了一口气：“呼，终于找到你了！你不知道你失踪的这个上午，雏升有多么愤怒。”

“他怎么了？”炽爪有些担忧地道。

“他见着猫就问你哪儿去了，还一直嘟囔说等找着你一定要给你点颜色看看。”领头的猫说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第三只猫是个学徒。炽爪一下子就认出了她——是刚成为学徒不久的枫爪。她的嘴中还叼着一只老鼠。“炽爪！原来你在这里。我们正好捕猎结束，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炽爪走在正中间，三只猫分别在他前、左、右包围着他。仿佛在对待一个俘虏呢！他有些气愤地想。

翻过一根横栏的木头，凭借着气味炽爪确定他们已经离营地很近了。雏升绝对马上就会出现，只需几个心跳……

“炽爪！”一声几乎破音的咆哮响起，吓得炽爪皮毛竖起，心跳漏跳一拍。雏升从一块岩石后跳出来，冲炽爪大吼。

雏升全身的毛都炸开来，使他看起来有原先的两倍大。他的嘴往后咧着，露出一排泛黄但锋利的牙齿，炽爪感觉如果不是有武士守则的约束，他可能都扑向自己把自己撕个粉碎了。

“炽爪，你怎么敢！”他冲到炽爪面前怒斥道，“你怎么敢半夜出营地，还一整晚不回来？！”

“什么？不是你——”炽爪原本觉得确实是自己的错，但听到他后面的话时立刻张口反驳，被雏升一掌扇过去制止。

“别再狡辩了！”他怒吼道，推搡着他脱离了巡逻队的视线。

“你可真是不会动脑子啊，”雏升的一双眼睛仿佛燃烧着火焰。他看着炽爪，龇牙低吼道，“看不出来我是在努力帮你瞒过去吗？”

我才不信！炽爪在心里想，但看着雏升的脸色，他最终没有说出口。

“你能不能省点心？如果你在巡视完一圈领土后乖乖地回来，而不是到处鬼混——谁会发现你不见了？”雏升抱怨道，原本炸开的毛也开始慢慢平顺下来，但他的模样依旧可怖。

“为了你好，阻止你再在大晚上到处鬼混，天黑后你不许再出营地，好好服从我的分配。”雏升最后说道，似乎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炽爪松了一口气，刚准备走，雏升突然抬起伸出利爪的脚掌，在他脸上非快地抓了一下。一阵撕裂的疼痛从左脸那里传来，空气中爆开一股血腥味。他震惊地抬起头，紧接着这股感情变成了惊恐。不过雏升并没有继续攻击。他收回爪子，用轻蔑的眼神看了眼炽爪。“记住这道教训！”他最后说了一句，然后离开了。

炽爪狂奔到小溪旁，一路上恼人的血腥味都在他身旁萦绕着。他感觉自己左脸上的毛黏糊糊的，用爪子一抹，上面湿湿的，沾满了血。

炽爪将脸探到溪的上方，凭借倒映的水面，他发现了那道伤口。伤口并不深，但也不算浅，血正从里面流出来，将炽爪的毛粘成一绺一绺的。一滴血从毛发上滴下来，染红了水面，很快就被流动的水冲走，仿佛一条条丝线流向远处。

炽爪跳进水里，洗干净自己的脸。他的伤口并不深，血很快就不再流了。他在小溪附近抓了一只前来饮水的老鼠，然后叼着它回到了营地。

他刚顶开入口处的荆棘进去，一些猫已经闻到他的气味凑了过来。“炽爪！你回来了！”炽爪看到了天水尾。他在最前面，旁边跟着灰爪，“你胆子真是大，敢一只猫出去营地玩，还是在晚上。你还只是一个学徒呀！”

“有星族保佑他，他当然没事了。”灰爪搭腔道，看了一眼炽爪，眼里满是担心，“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行，”炽爪回答道，装作一副轻松的样子，努力掩饰着自己脸上的伤口，但又怕动作太大，“我感觉很累，请你们先让我回学徒巢穴吧。”

灰爪看样子很想再问炽爪更多的问题，听到他的话叹了口气。“我理解你。”他说道，“我马上要和天水尾去捕猎，先走啦。”

炽爪点点头，看着他走到天水旁边，和导师亲昵地碰碰鼻子，他突然感到一阵羡慕。凭什么我的导师就是雏升？他永远不会对我这般友好。

他回到学徒巢穴，躺到自己的窝上面，闭上眼睛。在自己的窝里果然比在银光地里睡得舒服，他感觉很疲惫，但他却很清醒，怎么也睡不着。

是我内心的不安在作祟。炽爪猛地睁开眼睛，站了起来。只有一个办法能让我削弱这种感觉。

他走出学徒巢穴，他空地上迅速寻找目标。很快他就找到了——这位玳瑁色皮毛的族长正在猎物堆旁边吃着午饭。炽爪很庆幸他的旁边没有其他猫。他咬咬牙，克制住心中对木星的敬畏，朝她走过去。

木星眼角的余光看到了炽爪，朝他转过头来。“小学徒炽爪，有什么事吗？”她冲炽爪甩甩尾巴，示意他坐到自己面前。

炽爪冲木星礼貌地点点头坐了下来，心脏不安地跳动着，“木星，我来找你是有话想说。”见木星抬起脑袋好奇地看向他，他鼓起勇气继续往下说，“昨天我睡觉时，星族给我托了一个梦，”这是他早就想好的措词，“星族说，‘在族群下定决心之前，灾难将永无止境’。”

木星看起来很平静，但炽爪注意到她吃猎物的动作停顿了一瞬。“是吗？你认为这代表了什么？”

“我认为，星族这是在警告我们，叫我们不要再举行摘星仪式，毕竟我以前就得知一些星族猫对仪式的态度——”

“所以你想要我取消摘星仪式？”木星说，但炽爪听出她的语气有些不对。“你根本不知道这有多么困难！你没当过族长。如果我跟他们讲‘一个小学徒告诉我不要再举行摘星仪式了，于是我决定不举行啦’，他们会怎么想？”

炽爪害怕地往后缩了一下，他第一次看到木星这么不高兴。

“你要明白，炽爪，这不是简单的事。比如天水尾，他的父亲在一次同獾的战斗中失去了性命。如今他每月都盼望着能去到银光地同他的父亲上一面，如果我取消了这个仪式，他们要怎么觉得？”

果然是我想的太简单了，炽爪内心愧疚地想。他低下头，说：“你说得对，木星。”

“如果这个预言是真的，我也只能这么做了。”木星突然一改态度道，“不管族猫怎么认为。族群的生命最重要。但我得观望观望，炽爪。”

“这是当然，我也希望星族指的不是它。”炽爪回答道，但他对自己的话都不自信。

“就这样吧，炽爪。如果你一天天闲的慌，你可以去狩猎为族猫带些猎物，就现在。”木星不耐烦地说，吃下一口肉。

“好的。”炽爪说，沮丧地转身离开，往营地出口走去。她居然会觉得我很闲？星族知道雏升一天天管我管的有多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