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儿，师兄该回去了。”
听到这句话，龚常胜沉默了许久，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故作轻松道：
“嗯。”
他们又在游船上坐了很久，直到人们都回家了，湖面上只剩一叶孤舟。
驾着船划回岸边，龚常胜催动灵力，御着剑走了。而东方无穹抱着东方纤云，不用剑，也不用灵藤，而是慢悠悠地走回去。
进了那熟悉的大院，中秋节花香味儿更浓了，在月色的映衬下，也更美。或许与人心情挂钩，东方无穹只觉得眼前的场景是凄美。
进屋后，把东方纤云放在软垫上，就独自进了后院。
等到再回来的时候，回来的是东方芜穹。完全长开的五官俊郎非凡，凤眼配着眼下的泪痣，平添万种风情。
不过这张漂亮的脸上全是痛苦。
东方芜穹手里紧紧攥着一根鞭子，指节发白，连带着他的身体也在剧烈颤抖。
他没有办法从前几天的欢喜中一下子过渡，这次适应了好久，比第一次还久。
他熟练地把体内混着生命力的灵力注入鞭子，缓缓走到东方纤云身边，脚步格外沉重。然后重重一鞭挥下去，一下子就见了血。
其实对他来说，这种事在东方纤云不清醒的时候做着更轻松些。像平时要做这种事的话，他也喜欢把自己藏在暗处，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被东方纤云看出什么。
鞭挞声冲撞着他的耳膜，一下一下的，他的脑袋也有些晕，迷迷糊糊地结束疗程。东方纤云不久后就会醒，他必须要尽快把所有情绪收敛起来。
他将左腿上的衣料拉开，全是刀划过的伤痕。因为好几天都没填新伤，伤口颜色有些暗淡。
床头下有一把匕首，他去年备在那的，每次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就用那把匕首拼命划自己，利用疼痛使自己清醒。伤口来不及清理的时候，他就直接用衣料遮住，甚至之后干了就粗暴拉开，导致很多地方血肉迷糊。
他走到院子里，坐在一棵桂花树下，现在情绪崩溃得比以往更严重，他也不是拿刀划了，一开始就直接拿刀捅，血一股股涌出来，渗进泥土里。然后他就发了疯般拼命划，直到找不出一块好肉才停下来。当然非常疼，只不过不及心里疼。
冷静下来之后也没在那干坐着，稍微把衣料拉了几下，即使非常疼也没管，直接跑去后院熬药。
他这一年来一直在改良药方，现在的药已经比以前好入口多了。刚吃进嘴里是苦的，没过多久就会变甜，不像一般的草药，熬制后吃进去苦到上头。熬好后就放凉，坐在一边静静等待东方纤云醒来。
时间没剩多少，腿伤自然是来不及处理了。
“咳！”
察觉到东方纤云醒来，他努力把脸上的神情切换掉。
东方芜穹走上前踹了一脚，不轻不重，足够东方纤云把体内的瘀血咳出来，顺便带出了一大坨死气，本在徘徊的外来生命力融进身体，灵力又侵蚀了部分死气。
东方纤云又可以撑个几天了。
“哎呀呀，血都溅我身上了，真脏！要不是我弟喜欢你，你早死了。”
东方芜穹看着自己腿上的血迹，一副吃了蚊子的表情，表现得恶心得不行。其实那些血迹都是他自己的。
东方纤云蜷缩在一旁，捂住肚子，火辣辣的疼，不，全身都疼。血水堵住口鼻，让他不停咳血，竟然是被血堵得呼吸不畅。
“咳咳对不起家主……大人，晚辈这就去清理血迹……”
“等等～”
东方芜穹操纵灵藤端来那碗放凉的药。
“宵夜，喝掉。”
药的味道终究是不好闻，东方纤云接过，面无表情地喝下去。像是想到什么，抬起头冲东方芜穹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更像是一种肌肉记忆，满是迷茫与麻木，和今晚在游船上的笑容完全不一样。
“多谢家主大人。”
东方芜穹干脆别过脸不看了，反正他站在暗处，东方纤云看不见他的小动作。
“血迹不用你清理，你也不像能清理干净的样子，别擦边蹭，蹭在地上的血迹更脏，你回去吧。”
东方纤云没有反驳，很有礼貌地行了一礼，然后踉跄着走了。
东方芜穹悄悄从暗处走出，早已泪流满面。
他就这么注视着东方纤云走远，意料之中，没有回头，直到不见人影。
记得他在两百年前，也像他现在扮演的东方无穹一样，追着东方纤云一口一个“美人哥哥”，那时的他从没见过东方纤云这么好看又亲切的人，正是那个人帮他阻挡了一切险恶。
现在一碰见好看的人，叫“美人”倒变成习惯了。
就这样看着东方纤云离开，直到看不见后，他就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他想起百年前的那个对他关怀备至的美人哥哥，从始至终对他温柔以待，自始至终予他庇护，自始至终像个大家长一样教他待他。哪怕他只是个没有灵根的废物，美人哥哥也从不嫌弃，只是撑开臂膀为他遮风挡雨。
而他现在呢？
担子都落到他的肩上，很沉。
百年前的相遇是他对美人哥哥的感恩，百年前的相处养成他对美人哥哥的爱慕，百年前的魔灵附体是他对美人哥哥的愧疚。
禁术终章《缔劫》的诅咒，是生生世世伴随施术者的，不得善始，就和现在的东方纤云一样。甚至伴随着转世次数叠加，诅咒层级也会叠加。
胜儿疑惑他为何不把真相告诉小云哥哥，因为胜儿真的不明白。
他找到东方纤云转世的时候，就已经凭借精纯木灵根加持，感觉非常不对劲了。
全村死亡，加以尸生，全村的死气与煞气皆聚集在东方纤云的身上，不断侵蚀生命力，更侵蚀着修炼根基。这样会慢慢丧失修炼能力，更会夭折。
为此他翻遍东方家和玄铭宗的藏书阁寻找破解之法，可找来找去只有一个：
撕其血肉，祭灵力与生命力破之，五成之时反扑，再辅以龙气，方可破之。
一个村接近上千人的数量级，他计算了所需时间，计算了所需损耗。
就算木灵根可以加持，在损耗过后可以自行补充，但消耗的量与补充不成正比，他会因为生命力枯竭而陨落，而且还不足以消耗。水灵根可以提供帮助，但效果会差些，其他灵根的就不行了。木水加成，足以破掉诅咒。
所以他和印飞星已经协商过，制定了精准时间配比。
木为主，水为辅。
木灵根修者献祭，水灵根修者重伤。
千年凤花为变数，只不过一般凤花只能活两年，千年的只是个传说而已。
不过胜儿还是傻傻去找了，劝都劝不住。
他一旦做了这个决定，那就已经是个将死之人，这对他来说是残忍的。
以纤云的性子，知道这一切肯定不会乖乖治疗的，说不定为了不拖累别人做些傻事。
他尽力扮作凶狠的样子，他尽力让东方纤云去恨他，他和印飞星都准备把这个秘密带进土里。哪怕不小心被胜儿知道了，也没有告知全部。但他相信胜儿知道了前因后果，也只会在他这里下功夫，不会告诉纤云的。
得知一个仇人的死讯，应该不会难过才是。
他这条命百年前本该没有的，现在是偿还的时候。让他的命生生世世为他的美人哥哥保驾护航，他也能含笑九泉了。
至于东方无穹的出现，只是因为看纤云被折磨狠了，都不太愿意好好吃饭，专门所以来治愈东方纤云的人而已。
只要灵藤不死亡，东方无穹就不会死亡。在上面倾注他一半的神念，让他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永远陪伴所有人。
他想是这么想的，但真的做起来，痛苦不堪。
每一鞭，每一脚，每一句，都是伤害东方纤云，他难过得要死，但他不得不这么做。
看到东方纤云疏离的眼神，他委屈得要死，但事情就应该这样发展。
这几天扮成东方无穹玩得太开心了，以至于他都不想回去，因为这样他好像能捡起百年前的一点点欢乐，甚至忘乎所以……
直到看见东方纤云越睡越久，死气侵蚀越来越厉害，他才幡然醒悟。
美人哥哥，我好难过……抱抱我，不然就不跟你玩了……
他突然拾起了百年前初遇时的小孩心性，放任自己大哭，把自己缩在一起，他只觉得委屈，要抱抱才能好。
“哼，我生气了。”
“不跟你玩了……”
他真的委屈死了。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