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窥见那张鬼一般惨淡的脸庞时,关文月暗道不妙,抽出拖住她的那只手,一片黑红瞬间暴露在月色之下,又很快被雨水冲刷得不留痕迹。
“苏小姐。”
“苏小姐。”
他尝试着喊她的名字,不见回应。
心急之下,她猛的晃动着她的身体,“苏莺,醒醒!”
暴雨如注,拍打着两人的身体,也打湿了两人的衣襟,苏莺枕着他的手臂,感觉到有人在晃动她得身子,她吃疼的缓缓睁开眼睛,有一霎那,她看到朦胧中一幅庞大的身躯压在她面前。
挡住了夜色中的一片光。
来来往往的枪声,惊了枝头的鸟,苏莺在冰凉的雨水中不受控的抖了一下。
关文月迅速脱下外套给苏莺穿上,打横将人抱进灌木丛,随手拔了些枯枝烂叶盖在两人身上,“对面几个人?”
“五个。”苏莺抖了抖唇。
关文月伏在草甸上,用身体护住她,目光骤然投向远处,黑眸犀利,像潜藏在荒原里的狼,沉着、敏锐带着点狠。
从枪声的密集程度判断,苏莺给她的数字还算准确,周围的灌木丛在风中大肆摆动着,哗啦啦的声响,瞬间引起了关文月的警惕。
他用手捂住她的嘴。
从肩上卸下一把步枪,上膛,对准两米开外的灌木丛和稀稀疏疏的人影,扣动扳机,与此同时,草丛里传来一声惨叫——
人影被忽而一枪打的四散,关文月没有继续开枪,而是选择保持警惕伺机而动。戏虐的是,对面好像也被暗处的冷枪打懵了,以为是护林队的暗哨,哄散的隐蔽起来,不敢露头。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脸已经惨淡到毫无血色,浑浑噩噩的倒在他怀里,关文月用力晃她,声音压的极低,“你忍一忍,别睡!”
听到他的声音,苏莺无力的撑开眼,抬起颤抖的手轻轻俯上他的脸,指尖感受着从他身体里散发出的温热。
对面突然放了一枪。
不知是擦枪走火还是在试探,又过了一会儿,对面似乎失去了耐心,三两个佝偻着身子压上来。
“别出声。”言罢,他以一个利落的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架起枪瞄准潜上山坡缓慢靠近的凶徒。
扣动扳机——
连续发射的子弹穿过灌木丛,击中对面的人影,步枪巨大的后坐力冲击着他的肩膀,也一次次撞击着身下的人。
滚烫的枪管和膛线,在沉默中叫嚣,叫嚣着男人的桀骜与血性。而伤口的疼痛让她头晕目眩,她喘着粗气,感受着对方胸前绷紧的肌腱,不断撞击着她柔软的身躯,仿如他身体中的细胞。
痛且亢奋着。
他的主动出击引来对方的疯狂反击,子弹穿过雨幕弹射在土拗的边缘,泥土四溅,掺着雨水扑打在两人身上。
她嘶了口气,拽拽他的衣角。
“你走吧,别管我了。”她轻声在他耳边呓语,神情恍惚的又透着一丝绝望。
她的嘴冻的青白,打湿的头发一绺一绺的贴在脸上,像是一个残破不堪的提现木偶,他不由回忆起初见时,那张驯傲、洒脱的脸,三分野性七分妖娆,像游走在沙漠尘埃中的鹰隼,令人过目难忘。
夜空,是灰色的。
与天地混为一色。
他敛了敛凝重地目光,拔出腰间的信号枪,枪口对着天空扣动扳机。红色的火花瞬间破塘而出,扶摇直上,流星般划破漆黑的夜,也照亮他刀刻的脸庞。
不远处有声咆哮,声音高亢且暴躁。
面对这些穷凶极恶的狂徒,关文月一如既往的从容,毫无惧色。第一个冲上来的,这会儿已经扑上来了。
关文月手下豪不留情,将人一把甩向山坡的草垛子,抡起石头硬的拳头便朝男人砸了下去,三两下的功夫,男人已经被他打翻在地。
男人嘴角溢出血沫子,四肢扭曲的摊开,半昏半死,雨还在下,他眼尾扫向漆黑的夜,罪恶仍在上演。
又有几个人前仆后继的冲上来,都是三两下便被他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从缠斗开始,一直在后面指挥的人这时按耐不住,拉了两名黑壮汉子,不动声色的抄起匕首围上来。
昏暗之中,只凭眼力的较量。
只看他一个迅捷的闪身,避开锋芒的同时,他弯腰曲背,从靴筒里抽出一把极锋利的短刀,向对方劈去。
速度太快来不及躲避。
银光乍现的一瞬,刀旋入肉,回抽。
黑红的液体缓缓放进血槽,伴随着凄厉的嚎叫,又一个循声倒地,跟着一个迅捷的走位,在关文月靠近另一名挥刀劈来的壮汉那一瞬,那人的小臂刹那之间便被锋利的刀刃划开一道口子,那刀身弯曲成一道弧形,仿如黑夜中撑开的血盆大口,闪着扭曲、嗜血且令人不寒而栗的银色锋芒。
那名中刀的壮汉惨着,捂住腹部的伤口想往灌木丛里爬,后面的人被吓破了胆,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对峙中,灯火骤起。
枪声大作,从四面八方炸开。
千钧一发之际,护林队的人围了上来,戴帽子的男人朝不远处望去,再看到装备精良的武装人员时,大骂一声,“fuak!”跟着命令其他人:“不好,快跑——”
后面的人做鸟兽状慌忙逃窜。
带头的男人迅速钻进灌木丛,贝蒂脸色一沉,朝那道疯狂逃窜的背影举枪瞄准。
“我要为彼得报仇。”
“送他去见上帝。”话音落,她的手指在扳机上扣了一下,子弹从枪口飞出,带着火光在穿过密密匝匝的灌木丛之后,击中男人的脑袋。
关文月拍拍她的肩,“行了伙计,去看看丹尼尔内边怎么样了——”
“oh my gard!她看起来不是太好。”丹尼尔不知从哪冒出来,看着快要奄奄一息的人,眼中似乎少了一些冷漠。
关文月大步流星走到她面前,直接无视丹尼尔的存在,拦腰将她打横抱起,感受到来自他的温度,苏莺的心稍稍落下,她躺在他的怀里,望着灰色的天空,雨仍未歇,天空仿如一个巨大的花洒。
不远处贝蒂打开了手电,火头打起的刹那,她看到他的眼睛里,有橘黄色的一点亮,她动了动嘴唇,呜咽的说,“你看,今星星都见了——”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上的车。
只记得醒来的时候,四五道目光齐刷刷的落在她身上,侧过头,马丁正在为她检查伤势,与疼痛并驾齐驱的是此刻彻骨的冷,她缩了缩身子,打个寒战,听马丁说,“子弹是擦着肩胛骨打进去的,虽然没打在要害,但这位置靠近肺管,如果不赶紧把残留的弹片清出来,很有可能会因此感染。”
“那还愣着干嘛?动手啊!”关文月眯着眼,靠在窗边命令。
苏莺目光一凛,质疑的望向马丁,“你不是兽医吗?”
马丁一脸无辜,“我是兽医没错,但这并不影响我为你治伤。”
“你这么做是草菅人命。”她说话时屏住呼吸眉头紧蹙,侧头向一旁抽烟的关文月投去求助目光。
但他似乎并不买账。
贝蒂已经从后备箱取来药箱,上车时刚好窥见她一脸抗拒的模样,极不情愿的蘸湿一块手帕擦了擦她滚烫的脸。
“如果你信不过我们,也可以就近找个部落的巫医看一看,说不定涂点药膏再吃几条虫子也能给你治好呢……”她说的漫不经心,但听者就一定有心。
“吃虫?”这会儿苏莺本就苍白的小脸被她吓得更惨淡了,眼尾扫向关文月,见他抿着唇半天不吭声。
她无奈的嘘了一声,对马丁妥协道:“那就有劳你了——”
看她那虽不情愿又无计可施的模样,关文月勾起一抹狡黠地笑,他想,这么一个难缠的女人,贝蒂轻而易举就把她制的服服帖帖,看来,她又要对贝蒂另眼相待了。
手术准备就绪,马丁拨开她的衣襟,露出一片雪白黑红的同时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刚才雨水一直冲刷着她的伤口,以至于她一时没有察觉,这会儿血腥味在车里散开,双重刺激下神经氨迅速分泌,在一阵头晕恶心之后,捂着口鼻不敢再看一眼。
关文月记得她有晕血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