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隙斜落的旬阳正好,正正好好在遮天蔽日的古木底圈出一方洞天。
捧着未合的残章陷进短暂的浅眠,往来的风卷起裤腿旁一缕摇曳的草植,稀稀疏疏入耳的摩擦声。
“唔……”
睁眼望得满目斑驳。
娇小的白兔啃着带有锯齿的嫩叶蹦蹦跳跳路过。
揉着眼借巨大的须径起身,桑启四顾以寻找贯穿整片林荫的娟娟溪泉。
绵延的困意抹红眼角。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这附近人家的小孩吗。”
一位样貌颇显富贵的年轻男子。
情绪并不焦灼,反而带着些难能自在的放松。
剔透的水珠滴滴答答自俯身洗脸的少年的指节划过,额前一缕刘海的发尾湿漉漉的。
说实话,在这石林迷阵中迷失去路的旅人不少,其中凭借运气阴错阳差和他碰上的却是屈指可数。
赶巧还是在他孤身一人准备赴往外界寻找新故事的时候。
“……请问您的目的地是?”
“啊,不好意思,我并没有目的地,只是在无止尽的旅途中受困于此。”
他的掌心泛开灵动的绿芒,棱角分明的浑厚宝玉映入眼帘。
“自我介绍晚了,我名暃,请多指教。”
冉冉的萤火勾住命运的长线,卡顿于生锈的齿轮,潜移默化影响未来。
“师父?”
捧着悲擒虎特地来一趟送给自己的小老虎,雅院的最深处,最大的房室横亘左右的红墙。
满坛的牡丹随风,作点缀的几枝梅堪堪探出漆色的砖瓦。
稍有停顿的扣门,弈星耐着性子侧耳倾听屋内的动向……不对劲,他今日明明并不曾撞见明世隐踏出屋一步。
轻敲随节奏的加快转为重敲,就在少年下定决心破门而入的前一刻,嘶哑的低音响起。
“进。”
略显粗糙的语调。
思绪轮转间,门闸已松,小心推开一条可供一人通行的缝隙。
“很抱歉,师父,在您还没睡醒的时候来打扰,我想和您谈谈外面下雪的事……”
被褥产生一定的起伏,放弃点灯,摸黑至床边,还未来得及多余的动作,便猝不及防被伸出来的手臂揽住腰身。
一用力,踉跄的弈星就和明世隐的胸膛撞了个满怀。
“……晚点说。”
他的情绪似乎不大稳定,占卜用的法器垂流苏至冰冷的地板。
不安稳的卦象融腐败的一瓣花。
恍惚像是刻意在雪白的布单上绣了一摊扎眼的猩血渍。
“墨子老师,您行行好就饶了我吧——”
令他抓耳挠腮的题册,繁杂昂长的公式摆在小黑板的中央,过度使用的脑袋“匡”的一声磕皱一页纸。
为从前多次拒绝孙膑补习的自己感到懊恼,蒙犽可怜兮兮扒着桌望寸步不离守在一旁的墨子。
“……孙膑应当在来我这儿要人的路上了,你好生呆到他来,我这次就放过你。”
额外课程的时长算起来有些超了,叹口气,墨子挥挥手示意让他把东西都收拾好。
“真的吗,谢谢墨子老师,下次机械课的考试,我保证努力及格!”
瞬间来了精神,胡乱将资料逐一整合,喜滋滋地朝书架上放,路过窗户却见外面依旧是漫天的白。
“老师你的盆栽不收进来么?”
支撑整簇花的枝已然弯曲。
“别碰它。”
和雪景融为一体的信鸽悄无声息展翅。
抖落的片叶盖住一枚黢黑的眼球。
雪势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