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食堂。
这时候排队的人不多,南梨知买了一点肉和素,找位置坐下,商酲野刚好也打完饭,这次他选择主动坐在南梨知面前。
“午……好。”
南梨知惊喜:“哥哥你怎么会突然和我一起吃饭?你又画了画给我吗?”
……他明明是第三次和他一起吃饭了。
商酲野从书包里拿出一幅大海的画,是在平板软件里画成,再从价格不小的打印机印出来的,背面有标日期,时间是在昨天放学后没多久。
“哥哥,你还会用软件画画吗?好厉害!好漂亮!超喜欢!”
商酲野在推特和微博上的夸赞不计其数,但少女的夸奖让他眼底有了笑意,内心的活动范围此刻非常简单——高兴。因为被南梨知夸了。
“谢谢。”
南梨知仔细欣赏,大海上的海浪都画的十分真实,远边的小岛上有着一座灯塔,笔触细腻,通过整幅画可以看出作者有很深的绘画功底。
南梨知用塑料模保存好,把自己碗里的鸡翅夹进他碗里,“哥哥,你的奖励,学校卖的价好黑心哦,平常我都舍不得买。”
他看着碗里的鸡腿,鬼使神差的想奖励就是一只鸡腿?
……算了。
“哥哥,你的数学笔记我看了一下,我发现对我超有帮助的!如果你在历史上有不会的地方欢迎来请教我哦。”
“好。”
……
周六南梨知打算熬夜再复习一下数学,却在去图书馆的半路上遇到洛云鹤。
洛云鹤单肩背着书包,大手摸摸南梨知的头:“今天过的怎么样?”
“开心呀,我朋友,也算是我的哥哥,给我画了一幅好漂亮的画。”
洛云鹤心里预感不对。
他似笑非笑地问:“你的哥哥?是谁?”
南梨知老实回笞:“他是画师喔,但我不告诉你是谁,这是我对你的原则。”
洛云鹤弹了一下她的脑袋,“我们知梨交的是什么神仙朋友,不能告诉凡人?”
南梨知翻白眼不答,留下一句比你才艺好跑远了,去图书馆借了两本课外树,走到街道拐角处又遇见洛云鹤。
她不耐烦地问:“云鹤哥,你老跟着我干嘛?”
洛云鹤早准备好了理由,“请你吃晚饭。”
南梨知警惕:“洛云鹤哥,按实际情况来讲,你从小到大没犯过错也没有被叫过家长呀,你今天是怎么了?你打架了吗?!”
洛云鹤想着自己妹妹脑回路是真强,无语:“没有。”
“免费的饭你是吃还是不吃。”
“吃!!!”
在一家茶馆坐下,里面的客人都是喝茶吃茶点的,中央的舞台要到晚上才开始唱戏,南梨知翻看菜单,要了一份油条豆浆,小笼包,洛云鹤要了一碗牛肉面。
洛云鹤问:“你最近学习怎么样?”
俩人的关系是铁打的青梅竹马,幼儿园时在大班因为抢糖吃连带家长认识,洛云鹤比南梨知大五个月,一起上同一所小学,上了高中在不同的班级里学习,很少遇见。
小时候洛云鹤经常请南梨知吃午饭,洛云鹤家境好,父亲是烟草商人,母亲在商场四楼经营一家日式料理,节假日时忙的脚不沾地。
洛云鹤在初中的时候买了一台三千多的游戏机,南梨知便天天去洛云鹤家玩,玩累了洛云鹤的母亲会让她留下来吃饭,饭后的水果全是国外的进口水果,南梨知恨不得天天待在洛云鹤家吃喝玩乐。
洛云鹤的父母和南梨知父母关系都很好,逢年过节经常会有嘴臭的七大姑八大姨八卦一番再打趣俩人是小情侣小夫妻。
这种时候南梨知总是避开回房间,在她的眼里洛云鹤只是她没有血缘的哥哥,并没有过其它想法。
可洛云鹤对她的感觉并不只是普通兄妹。
他一直在花钱,刻意和她上同一所学校。
南梨知抱佛脚高兴的不行:“我朋友给了我一本笔记本,特别有用喔!你对数学开始破口大骂的时候我可以征求一下他的同意借给你用。”
洛云鹤脸色稍稍变了些,语气不变:“你在数学上有不会的地方不可以找我?”
南梨知眼睛滴溜溜地转,低声回答:“我没有想到你呀……抱歉啦。”
“不是背着书包吗,笔记给哥哥看看。”
南梨知以为他是认真的想吸取一下知识进脑,左右为难无奈地拿了出来。
洛云鹤漫不经心的翻开来看,微笑着评价:“写的好,借我用用?”
南梨知疯狂摇头:“刚才都说了要征得主人同意了。”
“……”征得什么同意?
洛云鹤给她上起语言课:“我要用这本笔记学习,需要征得这本笔记的主人,拥有者同意,是吗?”
南梨知捣蒜式点头,收回本子。
洛云鹤宠溺地看着少女,轻笑:“我们梨知长大了会和我隐瞒事情了。”
南梨知嫌弃:“小时候是我傻,什么事都告诉你,害的你跟我妈告我状,我永远恨你的告状行为。”
洛云鹤理直气壮:“小时候是我傻,没把那些你把指甲油倒进晚饭里,扔石头砸别人家玻璃,天天挂我身上的事都说出来。”
“永远恨逼迫我为你保密的行为。”
南梨知蓦地气哭了,跟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似的,鼻头红红的,洛云鹤不慌不忙的抽了一张纸巾轻轻擦擦她的泪。
“小哭包,把眼泪擦干净。”
南梨知背好书包,火气冲天:“你安慰都不安慰我一下……恨你!!!”
洛云鹤没出去追,扬眉,叹了口气。
出了茶馆,南梨知走到一半,惊奇地发现前面离她几十米远的人是商酲野。
他走的这条路南梨知猜测他是要去图书馆,就小跑上前打招呼:“哥哥!——哥哥!”
商酲野蓦地反应过来,推着轮子向南梨知的方向去,一眼看出她哭过。
他拿出一包纸巾给她,声音是察觉不到的关心。
“怎么哭了?”
“没事呀,没哭。”
商酲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心猿意马,他斟酌半晌,开口:“请你吃蛋糕……?甜食能让人心情变好。”
南梨知眯起眼睛笑:“哥哥你说了十六个字耶!昨天你只说了五个字。”
南梨知把眼泪擦干,还他纸,“居然哥哥要请我吃甜品那我就不客气啦,不过今天为什么这么多人请我吃好吃的?我运气看起来很好哦。”
商酲野硬生生把“你运气本来就很好”的话憋回去,和她去了蛋糕店买了纸杯蛋糕,又来到图书馆。
同样,只有南梨知在说话,商酲野也时不时回答一句嗯或好。
南梨知在国外名著那排选了很久,商酲野则在散文区,南梨知热情地给他介绍:“这本书讲的故事简单有趣,女主角叫安妮,她小时候的同学后来成为了她丈夫,好浪漫,剧情也好精彩,适合在休闲的时间看,你要看吗?”
“好。”
南梨知指着桌上的散文:“好看吗?看名字好有诗意哦。”
“嗯。”
两人阅读图中图书馆的人开始增多,南梨知感情丰富,拥有共情能力,读到书中主人公去世时没有人记得他时眼泪划过脸庞。
商酲野抬头。
发现她哭了,便伸手用纸巾轻轻擦干她的脸,温柔地问:“怎么了?”
“没事的。”南梨知接过纸,“哎呀,我太矫情了,只是想说,有你们当我的朋友真好喔。”
商酲野听见你们二字时心脏蓦地震动。
原本早已经扭曲的内心如同盘根错节的野绿藤一样再次疾速生长,占据一切。
他假装无意地问:“你还有其他朋友?”
南梨知见他好不容易问问题,认真地回答:“有的呀,有好多,小哥哥小姐姐都有,在学校里你是第十个朋友哦,你想和他们认识吗?”
他摇头。
话题结束,商酲野低头看书一个字都无法进入脑海。
他想说明明你交了那么多朋友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但他没有说出口。
因为她是他唯一的朋友。
商酲野便趁着南梨知又去借书时走掉了。
……
便利店柜台前洛云鹤买完烟点燃,走到街边给温想打电话。
“你妹妹没惹事闯祸,找我干吗?”
洛云鹤吐了一口烟圈,声音平缓:“梨知又交了新朋友?”
温想脱口而出:“班上的商酲野。”
说完蓦地觉得不对,温想警惕地问:“你问这个干吗?又想管?”
洛云鹤轻笑出声:“没事儿,就随便问问,我得回家练球了,你挂吧。”
本是放学时间返回学校的洛云鹤因三好学生的名声没让保安起疑,找了个同学东西忘带了的借口搪塞,在学校找到商酲野的住址。
他站在门口守着,周围空气中的烟味呛人。
商酲野回到家门口,一眼认出洛云鹤。
他记得洛云鹤摸南梨知的头发,记得他和她聊天。
洛云鹤笑着拦住商酲野,把烟吐在他脸上,“脏了你的肺,挺抱歉的。”
烟头燃着红色,洛云鹤把它按在他手臂上,烟烧带来剧痛,商酲野仍然没有任何表情,死人般平静。
洛云鹤把烟丟到一边,踩灭,说话说得毫不避讳。
“叫商酲野?”
“再让老子看见你和我妹妹说话就整死你,见一次打一次。”
洛云鹤走后,少年在原地待了很久,他回家冲洗手臂上流着血的伤口,凝视纸上他亲笔画出来的女孩。
双腿残疾远不止给他带来孤独自卑。
还有更多难以承受的巨大心理伤害,语言攻击。
如果他的腿没有问题。
那年的车祸已经决定了他所有行为。
少年决定退出,因为有些人,有些事情,他没办法去对抗。
第二天教室又是商酲野第一个到,七点整同学全部到齐,老师还没来,南梨知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瓶草莓味的酸奶放在商酲野桌上。
“早上好呀,哥哥,放学了我请你吃烧烤好不好?我记得附近又开了个夜市,我们去那里好啦。”
商酲野神情假装厌恶,却装的极像。
“能别烦我了吗。”
南梨知愣住,话语一顿,少顷问:“你又怎么啦?”
商酲野血液几乎凝固,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拒绝她,永远都不知道。
“走开,从我面前消失。”
他曾经无数次用最恶毒的话在内心深处把抛弃他的父母骂了成千上万遍,把曾经对他校园欺凌的施暴者骂的体无完肤。
他在南梨知的面前没办法说出重话。
南梨知这次真的生气,她坐回自己位置上时眼泪跟水龙头似的滑过脸颊。
旁边的温想目瞪口呆的看着商酲野手臂上的烫伤。
她闯祸了。
课间休息温想飞奔过教学楼去找在打球的洛云鹤。
温想打了他一巴掌。
“梨知想和什么样的人交朋友关你屁事。”
洛云鹤理所当然:“我是她哥,有权理管。”
温想忍无可忍:“去你妈的,你怎么不把我也除了?”
洛云鹤拉住温想,一只手把玩烟盒,“别告诉梨知,行吗?”
“懦夫,欺软怕硬。”
另一边的南梨知一天都没再去找过商酲野,放学所有人走后她坐在教室里眼眶红红的哭了,温想背好书包安慰她:“抱抱你,不要哭了,还会找到新朋友的。”
“明天我想和你说件事情,保证你不会再伤心啦。”
南梨知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