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

棠棠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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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这座耸立的山峰时，李莲花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胸腔中一股强烈的情绪燃烧着、爆裂着。

山上岩石倒立，绝壁涧流，险象环生——他没有走人力凿挖出来的路，而是断然运起婆娑步，全凭借着一身轻功，就着山麓、山腰、峰顶跨步而走。

这是最快捷，也是最危险的上山之路。

山侧面凸起的尖锐石块、或是岩石，无一例外被绵长迅疾的真气涤荡而破裂，浓而密的山体碎石簌簌掉落，跌到一望无尽的山崖底。

若是寻常人向下看去，必定心神俱裂，惊疑下一刻是否会与碎石一个下场。

可青峰上的那一抹白色身影，双手无任何支撑物，凌于虚空与山壁之间，一头如瀑青丝飘扬飞舞，磅礴的内力上下浮动，碎石竟接近不了他分毫。

苍翠的山峰，雪亮的白衣。有碎石滚滚而下，堙于无尽，有人劈石挟风，扶摇直上。

这该是极震撼、极惊险的一幕。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半山腰一处极深极窄的缝隙中，一湾一湾的溪流短促地敲打山间石壁。在平稳的水流中心，一片蓝色的衣角若隐若现，和着晕染开的暗色血迹。

循着点点血迹向上，显出少年人苍白脆弱的脸庞。

擦肩而过。

很快到了山顶，李莲花婆娑步不停，像是没有知觉似的。

狂风暴雨侵袭的黑夜，海浪下毁坏的楼船，被血浸染的蓝衣，沉入海中的少年的尸身……

脑海中一幅幅噩梦般的场景重现，他感觉越走下去，越是发冷。可扬州慢已经运转至五层，绝不可能有半分寒意。

再快些……再快些……

他怕自己没有勇气走下去了，没有勇气去寻他了，没有勇气面对最后的结局。

*

*

“血婆，人来了吗？”

阴暗潮湿的牢内，水汽游动，翻腾着的黑沉的水，如墨汁倾倒，幽深浓稠，坚厚的石墙上伸出人胳膊大小的锁链。

浑浊的黑水中央凸起一座玉质的石台，有股股水流涌上、又接续褪下，覆过白色的石台，留下或浅或深的痕迹。

一红衣女子站立在距石台数十步之遥的地方，中间是真空地带，地带下方是黑黝黝的一片，迷蒙的雾气似有若无地缭绕着，微不可察。

这里是四顾门一百八十八牢中第十牢，继龙王棺之后的——刑水牢。

半天不见响应，角丽谯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自己的发丝，等得不耐烦了，急躁地走了几步，解开了牢门。

血。

无边的血。

目光所及，一片血雾弥漫，遍地的尸骨血肉。她带来的药人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四肢碎裂，尸体干瘪。

角丽谯瞥了一眼便厌恶地移开视线，只觉得实在恶心。虽然她食人肉，但那些断臂残肢也不至于这么污人眼睛。

两具常人的尸体歪倒在一旁，角丽谯微一眯眼，认出了那是她忠心的手下。

血婆和雪公。

横躺在地上的尸体，不论药人或是什么，每一具的伤痕特征都是一样的。

咽喉上一道细微剑痕，脖颈上血珠缓缓滴下……一剑夺命。

角丽谯蹲下身子，仔细看那一道剑痕，心中浮起诡异的熟悉感。

腌制的药人内力强劲，她带的不少，是尊上都要耗费些许精力的程度，怎么可能一齐死在小小的一道剑痕下？甚至毫无招架之力，尸块被炸的横飞……如果不是有悠长深厚的内力，怎么可能……

如果有这样举世无双的内力，她不可能不知道。尊上对她有疑，可绝对不会这么做。一剑霜雪的剑痕很特殊，绝不是这样。除非……除非……

那人是李相夷。

视线中攸忽闯入一片白色的衣角，停在她面前，不曾移动半分。

她身体微微一僵，一阵阵麻意和惧意震荡开来，角丽谯迟缓地抬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