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十

（十）

　　青棠这些年也在学习医术，但中医这东西，易学难精，而李相夷中的又是最毒碧茶之毒，所以她真的帮不上太大的忙。

　　她有些难过的低着头整理桌上的东西，李莲花擦干净了手，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摸了摸青棠的脑袋。

　　她不爱首饰，一头乌发常年只用一根白色发带和几个小银饰，摸上去便是一手顺滑如绸缎的触感。

　　青棠爱白衣，她的衣裙也都是白的，从头到脚一身的白，发髻常年不变，只在做事时，将披散的头发绑成一个大辫子垂在胸前。

　　李莲花替她捋了捋耳边掉落的碎发，反过来安慰她:“别担心，我还好。”

　　他好不好，没有人比青棠更清楚了。

　　她见证了这个男人，从满心愤恨，努力解毒恢复功力，到最后无可奈何的放弃，成了如今这个好似什么都不在意的李莲花。

　　她若是不曾见过人物小传上那个意气风发，骄矜自负，满眼都是自信的李相夷，或许不会这样难以释怀。

　　可她偏偏见过，他们十年相伴，又怎会无情？

　　青棠鼻子一酸，却忍住了。

　　这是他的选择，他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他在惩罚自己。

　　死人债最难还，他不放过自己，她纵使有百般手段也不过是无用之功。

　　她拽着李莲花的手臂，看着他如今因为毒素而不复从前俊美的脸庞，轻声叫他:“相夷，你不要死，好不好？”

　　这是十年来，她第一次叫他相夷。

　　也是第一次越界去讨论这件事，去做一件自己不知道对错得失的事。

　　但十年了，她和他僵持十年了，若是事情再不改变，他命都没了。

　　那一切就都晚了。

　　她坐在凳子上，拉着他的胳膊，微微仰着头看着他，从来清澈平静的眸子有些湿润，绝美的面庞几乎是哀求的看着他。

　　李莲花神色恍惚了一瞬，安抚的拍拍她的手，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没有说话，青棠却好像已经听到了他的回答，她松开手，转身回了楼上，这一天都没在下楼。

　　她人没有下楼，可她方才仰着头看他时那张脸，那双眸子，却深深的烙印在了李莲花心里。

　　可他是李莲花，因此那一丝异样被他若无其事的压在了心底里。

　　那天过后，他们都没提起过那天下午发生的事，仿佛青棠不曾问过那句话一样。

　　可其实还是不一样的，比如，她开始经常坐在二楼阳台上发呆，有时候一下午也不会说一句话。

　　这是李莲花遇到的，第一件让他束手无策的事。

　　在下一个城镇停下莲花楼进城采买时，他难得积极的出门看诊了几天，凑了银子去银楼给她买了一支新的银簪。

　　他不会哄姑娘，只能用这种笨法子了。

　　可那雕刻精美的莲花簪，还没有到青棠手上，便被人打落在了地上。

　　他蹲下捡起簪子，小心翼翼的拂去上面的灰尘，道:“你们弄脏了我的簪子！”

　　脸上一向带着笑，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李莲花，眼睛里的杀意没能藏住。